说着,这可恶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女人竟然还倒打一耙,眨巴着大眼睛委屈道“虽然大少爷没有别的意思,但您来了我也是欢喜的。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可是我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还是阿偲她们不殷勤,您只管说,不要吓唬我呀。”
陆仪斐也不是婆妈的人,既然都已经退了这一步,索性说开了才是,此刻倒是无比坦荡起来,摊摊手道“你瞧,就是这一句话,还得是我自己讨来的你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仪斐又怎么好自作多情呢你说的那个规矩,如今我在做的也就是一个孟玉珠,再有一个向琼英的妹妹珠英,也不过偶尔叫一叫,当是和大伯凑趣。就是我一句话,现在就去开消了局帐,从此以后再也不去了,又是什么大事”
说着,转一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觑了无动于衷的集云一眼,坦诚到这一步自认为是足够了的,到底是耍了个手段,慢吞吞道“就是不知道你的态度,是喜欢我是讨厌,你就是要我不要再去做别人,总也要自己跟我说吧”
集云将手托着腮,慢悠悠地摇了摇头,耳朵上的两粒明珠跟着晃起来,直耀人的眼,笑眯眯道“大少爷,你这个人,说话不老实,我不同你说了。”
一边说,一边竟果然站起身来要走。
陆仪斐这才慌了,连忙起身拦住,又要去拖她的手,涎皮赖脸地赔笑道“你不喜欢,我不说了,坐下嚜,咱们两个说说别的。”
集云冷哼了一声,扭身在螺钿罗汉床上坐下,不罢休道“不要呀说什么别的,你既然都说了,那就索性今日说开了好了,我知道你大少爷的心结,必是想着我可笑得很,自己做生意,多少客人做了去,倒不许客人再去做第二个,你心里气不平,下定不了这个决心是不是”
陆仪斐这会儿已经后悔得极了,生怕要得罪她过了这么些日子,他和在孟玉珠那里说起来时的心境又不一样了,那时候还能轻轻松松地点评一番,如今俨然是上了心的。
毕竟,道理也不过只是道理,奈何心早就歪了。
连忙慌里慌张地试图辩解,集云却打断了他,劈头盖脸地道“我们嚜,做了这生意,总是身不由己的,做一个做两个难道由我去做主,倘若同向琼英一样也遇上大手的客人,一年三节地包下来,那么自然就一心一意地做一个人了,但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大少爷,你不是没见识过,就是陈老爷他们赌两把,我见了也要去劝一劝他的,又哪里懂得去敲竹杠、撺掇别人来包的我是笨得很,倒要你陆大少爷恐怕在心里笑话我痴心妄想了。”
说完这几句,好似再忍不住了一般,举起手帕来捂在脸上,呜呜地哭起来。
陆仪斐叫她一哭,更是理智全无了,自然打迭起柔情蜜意来哄人,怜惜值也是不要钱似的涨个不停,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30了。
劝了半天不管用,只好拽了她的袖子,哀哀地道“我拜托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不是,我跟你赔不是。”
集云嚯地将自己的袖子扽了回去,冷笑连连,也不去理他哄人的话,只接着前言道“你也不用这样子,我知道你恐怕心里是觉得自己很在理的,大少爷,你可是也有身不由己的倘若你不去做孟玉珠不去理向珠英,她们两个就要拿刀来杀了你,你看我还会不会立这样的规矩逼你。你倒来跟我比呀我跟你大少爷比不比得起我若是个自由身,怎么不守着你一”
说到了这一句,却是猛地顿住,将口一掩,露出些许懊恼的神色,背转过身子,这次是真的说什么也再不理他了。
陆仪斐乍然得了这一句,简直喜出望外,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一下子跌坐在了圈椅上,怔然出神起来。
集云自然猜得准他的心思,再加上有并不怎么舍不得陆仪斐这个老客的孟玉珠在通风报信,前一番话是正正说在了点子上的,解了陆仪斐的最后一点心结。
可这一个心结是真的,他刚自己拿来说的那几句,倒也并算不上是假的。
就是从集云劝说李会青等人不要去赌钱开始,陆仪斐才将集云这个人看在了眼里。再多方打听听说了她和嵇华清的事,她对陈明旭所说的不用送东送西、不爱夸耀奢侈的那番话
寿筵那天,她先收拾了石娇蕊,后舌战了陆仪悦,母亲荀氏说她这是“出淤泥而不染不染”,说她有侠气,太太吴丽吟也说,这个方集云倒和别的倌人不一样,不让人讨厌。
就是这句话和别人不一样。
以陆仪斐的家世、地位、外表,自然是太早就见过了繁花似锦姹紫嫣红,所以不要她多美多好,要的就是这“不一样”。
现在,不一样还要再加上求不得,让陆大少爷怎么能不把方集云放在心里,别说开消一个孟玉珠了,就是个天仙在那里,也能割舍的了。
再加上集云最后的这一句话宛如烈火上头又泼了一勺油倘若是个自由身,怎么不守着你一个
她们这样的人,情话总是张口就来的,可是美人恩最难消受,听到耳朵里,又有几个人能保持理智,懂得不当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