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 在荟园时,陈明旭善心泛滥,因听了集云的一番话,又见秦裕和冷落乐云, 把她叫过去让她自己去逛去玩的时候集云曾经说过, “她心里可是有主意着呢”。
陈明旭乍一听没能明白,不过一笑, 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后来乐云的所作所为却的确证实了集云的话, 她去“逛”了一圈儿, 捧着一束黄白相间的野花回来了,递到秦裕和的眼前,天真无邪地向他道“四少,春天真好呀, 花都开了哝,你瞧。”
人面鲜花交相映, 秦裕和一下子看愣了,沉郁了一整天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整个人也好像乍然惊醒,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出来,拉着她坐下, 温柔道“你喜欢, 我下回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儿的花才叫开得好看呢。”
乐云就乖乖点一点头, 挑拣着手里的花按长短排列,一边很自然地道“好的呀。”
没有一点儿怨言,也不显得多么期盼。
集云瞅了陈明旭一眼, 陈明旭服服帖帖地替她筛了一盏酒奉上,那意思是“服了”。
乐云,果然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不过管她有主意还是没注意、管她是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之看样子是打不到自己的头上,集云自然也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只同别人一样地看戏罢了。
席间都是陆仪斐十分要好的朋友,自然都放得开,气氛也好。等到酒过三巡闹得越发热烈的时候,孟玉珠这才瞅了个空,撇开众人,将集云拉到了一边去说话。
待集云处,不管神态还是举动,与从前一般无二,毫无芥蒂。
这虽是集云早预料到的,但真到了眼前了,却也油然而生一种感慨。
人与人之间总是很不一样的,甲之蜜糖,乙之,比如陆仪斐大概在谁那里都是一个不可多得,要紧着巴结的好客人不说别人,今日有人叫的李则蕙的局,人到了以后巴巴筛了一盅酒上前,竟还专门为上次让李金宝代局的事情来和陆仪斐赔罪。
话说得别提多乖觉,笑语嫣然地抱怨道“我们那个妈,是有点没谱子的,我回来同她大吵了一架,要是别人嚜代一代局糊弄过去也没什么,大少爷岂是一般的人呀”
陆仪斐君子也,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会为难她,说笑两句,这事儿就这么抹过去了。
但也就可见就连上海租界一等一的倌人李则蕙都且要如此小心巴结,陆仪斐就是这样的一个顶尖儿了的客人。
可对于孟玉珠来说,陆大少爷却恰巧不是一个“好”客人。
所以她才会对集云全无忌恨争锋之意,像没事儿人一样,坐下后也不说陆仪斐半个字,只问她嵇华清的事情。
这位少爷这回到上海是来出公干的,虽然具体是什么事情集云不知道,但总之声势浩大,后日集云就要到日辉港登船,随他到广州去一趟,滞留大约一月光景,然后仍送她回日辉港,嵇华清的船就要直接回山东了。
这么着匆匆来匆匆去,也排除万难,非要见集云一面。
她们两个虽说的是悄悄话,但屋子就这么大,其余者多多少少也听去了一些,这对于众人倒是个好消息,李则蕙就先直通通地道“集云哥哥,你说他不下船嚜这倒幸好了,我还发愁哪里去躲两天呢。”
集云与她不相熟,闻言不过笑笑,并没有接话,反而是身边的孟玉珠是个和谁都能说得上话的,接过来就道“你正经要躲的不是嵇公子,是那个法国佬呀,叫什么略克来着”
大约是正说在了心事上,李则蕙闻言露出了些许狼狈的神情,但没同孟玉珠吵嘴,只说“提他做什么,好扫兴呀”,就起身取过琵琶,弄弦唱了起来。
孟玉珠这才撇撇嘴,更压低了两份声音,与集云嘀嘀咕咕地咬耳朵道“你看她,好上劲啊,谁不知道嵇华清是认准了你的就是来,想必也不是从前的光景,好像人人都必要盯着她才是,幸好什么幸好”
这也不是什么功绩集云可没有在这上头争锋的心情,不过笑一笑,心想看来不过是难缠的客人倒也从来不止一个嵇华清了。
这日过后又几天,按照事先定好了的,集云就收拾了细软,被嵇华清派来的人接上船去了这要是一般二般的人,可没那么容易就把大先生给带走,但谁让船上的是拿“拳头”说话的嵇公子呢,方红更是被他整怕了,就是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口头上哪敢蹦一个不字儿
事情自然也就没得转圜,就这,方红也是成日家抱怨天抱怨地的不罢休。
说集云的一位徐姓客人就因为这个,不知是忌惮还是厌恶嵇少爷,算起来做了有两年了,此时说从此后不做了。
再加上在这之前因为生意不景气退而求其次改“投”幺二的孙客人,这下子集云可就只剩了陈明旭这么一户老客了。他嵇华清是常年不在这里的,就是再肯花钱,终究也有限。
另一个乐云呢,虽然眼瞅着是巴结上了秦四少爷,但陶沛春很肯下本钱,愣是折腾出了个绝食明志出来,等到秦裕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