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的大雨黑绸一样地垂落,四野无人通达,桥外水沫游离,牛毛一样地起雾。
把两个可怜鬼团裹在桥下,像是潮湿的鱼。
起风很大,弄弄怕给吹走,走冯滔滔脸跟前,寻找点安全感。
他侧躺,报纸已经从他脸上吹走,皮肤湿漉漉地带着白皙柔软的洁净,李弄弄的线头不小心被吹散,她随手抽了几下成一团,渐渐收紧打成死结。
扯不开,不由得闷气,夜色黑沉地可怖,她想找个人讲讲话,就去拽冯滔滔的眼睫毛,她觉得可能有点疼。
“喂,你要不要醒过来,我觉得你睡够了,你起来跟我讲话比较好。”她把手里的那根眼睫毛扔掉,不敢从中间拔,怕秃了不好看,从眼角处下手的,要短而细小的多。
滔滔真的很不想睁开眼睛的,为什么呢
因为想她走。
他后面有醒过来的,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磨洋工绣花,笨手笨脚地穿针引线,手指头看得出来真的很驽钝。
开始只是一根线乱了,最后竟然能搞成一团毛线,在他眼皮子前半天搞不定。
扒拉他眼睫毛也还可以接受,但是他有些实在搞不懂现在这个情况,喊他起来干什么,灭鬼吗
不好意思,没有心情,他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也没有钱请法师,人到他这个状态下,看见鬼都不会怕的,尤其是,他睁开眼睛,眼角夹了她一眼。
尤其是这么大的一只女鬼,破烂的衣裳大概当鬼也很受欺负,不比他体面多少的。
指甲盖大的脸什么也看不清,头发潦草地被风吹得乱起都不晓得绑一下。
看不清她的脸,大概是无盐女吧,不然女鬼要更爱漂亮一点的。
滔滔很确定,眼前这个不体面女鬼,真的不太聪明,他的声音很稳,疲惫里面带着一点宽容,“我如果是你的话,现在保持沉默比较好,不然被捏死岂不是很惨,当鬼呢,总要有点当鬼自觉是不是”
最起码的,你要避讳一下人吧,不要这样傻乎乎地凑上来给别人知道你是鬼送鬼头的吗欠收吗还是欠烧
他比划着食指跟拇指的距离,能把她卡在中间,只轻轻的一下,就能捏死这个脱线鬼。
弄弄的耳朵很敏感的,从他睁眼所以的一切信息她都很认真地观察接收,一句话里面,她诸多的不喜欢。
从最不喜欢的先开始反驳,两只胳膊下意识地抡起来叉着腰,茶壶式样地争论,“我是阿婆座下的神女,这个事情你要搞清楚的,阿婆知道吗潮州帮信徒很多的,海底救人的神明好不好,她有时候还会上岸帮忙带小孩的,我是小女神”
是的,女神,海底的神明,是阿婆神明下的小神明,有些骄傲的模样,毕竟她有在做好事。
“而且,跟你讲不要乱讲话的,我难道好好女神不当,去当女鬼吗麻烦你放尊重一点好不好,先生”弄弄讲着讲着看他嘴角慢慢地翘起,她停顿了一下欣赏,觉得有点好看。
她真的有点看什么都会被吸引,对这认识的第一个人,很有好感的,觉得自己也许有点太凶,讲话要慢慢讲的嘛。
放下手垂在腹前看着滔滔,“我们认识一下吧,我要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弄弄,我有在海里救你,不然你就淹死了,然后你抓我一起上来的。”
你看,怪你,你带我上岸的。
滔滔还是微微笑着,因为活下来了,因为成功偷渡,他觉得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导致自己心情很好,这些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要不要再把你扔下海呢不过我没时间,你最好自己走过去,路上记得嘴巴闭好,给人发现要把你当孤魂野鬼烧死的。”
几句话的来回,他胆大心细,已经看出来这个茶壶女神有点幼稚且小气,她讲的话信不信的,倒也无所谓,他不是很在乎。
女鬼也好,女神也好,女人也可以,都无所谓的,他满脑子想的是扎根长成筐上橙,最好长在狮子山上的那种,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
弄弄听他讲的这样绝情,她很善良的不拿自己当救命恩人,但是眼前这个人心有点黑,一个心眼不好嘴巴也不好的标签就贴上去了。
不太好意思讲他恩将仇报,也不太会讲难听话反击,会顶嘴,但找不到很合适的点顶回去,弄弄低头捏着自己的绣花针,早知道绣花好了。
她不想回去,也不想被扔下海,也不想自己走回去跳海,她不喜欢海。
亿点点不喜欢,有些可怜,“你这样讲,我没办法,你要扔我回去就扔喽,要找人收我就收喽。”
“不过啊,”她看着这个人的眼睫毛,觉得刚才打火机烧就好了,现在看看也不是那么好看了,真丑,“你一个人在这里睡桥洞,会怕的呀,也没有人陪,你不觉得我在会更好一点吗”
是这样的,有人陪多好啊,她觉得自己作用很大,心里细细地数着,“诺,你偷渡的,这边日子很苦的,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