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然微微一讶。 对云澈来说,口中的“不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但对面的少年显然不甚满意。 纪和玉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 少年分明生着一张尚未张开的脸,语气却很是老成:“还是不行,离顶尖水平差得远了。” “顶尖水平”四个字一出,云澈和林安然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见少年的眼里写满了倔强和坚持,仿佛只是在客观地评价自己的水平,并未将“顶尖水平”当作一座难以企及的大山。 “怎么就谈到顶尖水平那里去了,不就是在我这里报名参加个俱乐部联赛,小小年纪心思倒重,”林安然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冰场边的椅子道,“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 纪和玉虽想硬撑,身体的疲惫到底占了上风,只得依言坐下,但眼底的倔强仍未消退,像是亟待林安然给他一个答案。 “明天,明天我就请师父来给你量尺寸定制冰刀,”林安然看出了少年的急切,无奈道,“我看你基本功还算扎实,就是体能跟不上,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定制冰刀? 纪和玉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事! 他本以为能从林安然这里,在靠谱的厂家那儿买几双姑且得用的冰刀就算不错了,没想到林安然竟帮他牵头量身定制! 毕竟冰刀也算是花滑运动员“吃饭”的家伙,能量身定制自然是最合宜的。 “谢谢林先生!”纪和玉的语气难得地带了点雀跃,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轻咳一声,旋即恢复了矜持,“我还不累,我想去器械房练下力量。” 事实上,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想要休息,他不仅十分疲惫,就连大脑都因剧烈的情绪起伏而开始轻微地发胀。 但越是这种时候的训练才越有意义。 在极限状态下的锻炼,虽然对身体的损害更大,可…… 也是最快的办法。 纪和玉知道如何挑战自己的极限。 他给自己设计的训练强度对尚未长成的身体来说,是远远超出了负荷的。但好在少年人长得快,恢复得也快,纪和玉估摸着这样“折腾”自己,应当不会落下什么大毛病,这才敢如此“揠苗助长”。 他实在是太缺时间了。 他的年龄摆在这里,再过两年便要升组,而以他眼下这副身体和水平,在青年组还能勉强凭自己的其他优势弥补一二,到了成年组简直是垫底的存在。 他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打磨自己。 纪和玉捏了捏自己小腿上软趴趴的一层皮肉,在林安然哭笑不得的目光中,咬咬牙站起身来,脱了冰刀就向健身房的方向走去。 眼下练习的数量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度。 纪和玉这么对自己说。 他定下的起始计划,是二十组的卧推,五十组的蹬腿、一百组的仰卧起坐、总时长十分钟以上的平板支撑和倒立。 说实话,纪和玉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完成,所有的数字都只是他的目标,但无论能不能成功,他总要努力一把。 与上冰相比,练身体素质简直枯燥到了乏味,饶是纪和玉热爱训练,也难以支撑下来,只好又拿出了“胡思乱想”的老办法。 他想在《野玫瑰》的编曲上,再多一点创新。 纪和玉在自己的脑海里仔细描摹林中玫瑰的图景。 玫瑰并非“长寿”之花。 愈是绚烂的生命,就愈易凋零。这是自然居高临下的法则,任何生灵都无法打破。如同玫瑰,也如同从前的自己。 玫瑰的花期时间很短,她盛放于炽热的、生机勃发的盛夏,但从绽放到凋零,却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而从前的自己,“盛放”的时期其实也很短暂。 高强度的训练、高难度的节目,高时长的苦功,无一不是对身体的透支,为的,不过是赛场上那短短几分钟的绚烂! 他被世人称为“冰尖美玉”,所有人都惊叹于他的天赋。 如果要推选出一个花滑圈的天才,毫无疑问地,那个人就是纪和玉。 也只能是纪和玉,从名字到外表,再到冰上优美异常的姿态都像极了美玉的纪和玉。 但唯有纪和玉自己知道,美玉都是要经过琢磨的。 为了扛起世人的赞誉,更为了扛起华国的希望,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摔过数之不尽的跤,咬牙坚持了无数的比赛。 以至于到了最后那一场,连大剂量的封闭都是无济于事。 想到那最后一场比赛,纪和玉的心中微微一涩。 他倒下了,华国的花滑该怎么办? 还未成长起来的下一代,当真能接过他手中沉重的接力棒吗? 野玫瑰的芬芳似在纪和玉的心间萦绕不休。 玫瑰哪怕凋零之时,也不曾忘却了自己的美。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在最热烈之时离开。 离开之后,甚至能够留有余香。 他虽然离开了“上辈子”的华国,但他所做的一切,他为花滑技术带来的革新,他为华国开启的冰雪热潮,都是实打实地存在着,并将对世界产生长足的影响。 野玫瑰没有后悔。 因为野玫瑰根本无须后悔!玫瑰的诞生、绽放甚至凋零,都是世上璀璨无比的奇迹! 纪和玉是的共情能力和感染力都很强。 不管是演绎什么曲目,纪和玉总能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短短十余分钟的头脑风暴,不仅让纪和玉精神一震,更让他的眼尾不知不觉地泛起了红。 一滴热泪砸在了浅色的地垫上,在其上形成了一摊十分显眼的水渍。 但少年恍若未觉。 如潮的思绪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只能任凭泪水一滴一滴地,自眼尾坠下,像颗颗晶莹的星子。 纪和玉心想,或许连曲名都可以改一改了。 “野玫瑰”太直白,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