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行宫。 桓玄一身戎装,看起来仍然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坐在一副加厚加粗的胡床之上,冷冷地看着两个站在他面前的文武官员,穿着官服的那个五十余岁,个子瘦小的,乃是荆州别驾(长史)王康产,在正牌的楚国荆州刺史,桓玄的弟弟桓石康一直带兵跟在桓玄身边的时候,这位王别驾就是江陵城内的最高长官了。 而另一个全身盔甲的武夫,四十多岁,面相凶恶,一只鹰勾鼻子格外地显眼,乃是南郡太守王腾之,作为鲁宗之派来的援军将领,他带着两千人马,暂时在江陵城中驻军尽数出动,决战峥嵘州的时候,负责城防。也正是因为对此人,或者说对鲁宗之的不放心,桓玄在这回兵败逃回江陵时,甚至都不敢入城,还是在这城外的行宫里召见了二人。 王康产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陛下,恭喜您这回旗开得胜,只是我等江陵城中的文武百官,都等着您的捷报,以便能早早地露布告捷,让江陵城,哦,不,让整个荆州,整个天下的百姓同贺呢。” 桓玄的身边,一个粉面俊俏的小生,穿着伶人的衣服,正是桓玄的近侍,宠奴,名叫万盖,桓玄平日里花天酒地,宠幸这些小鲜肉,甚至连那些字画古玩也可以暂时不管,逃命时还带着这几个宠奴,这会儿也是站在他的身边。 万盖操着娘里娘气的声音,拈着兰花指说道:“王别驾,你为官多年,难道这朝中的规矩,还没我这个伶人明白吗?前方现在正在统计首级斩获,正式的战果,还要过一两天才能上报,陛下心忧江陵百姓,回来稳定民心军心,顺便这次大胜,将士们需要奖赏,也回来带些金银绢帛,这不就是让你们来此的目的吗?” 另一个背上插着鸿翎,虽然身上穿着皮甲,但甚至脸上画着妇人的妆,看起来不男不女的俏小伙儿,乃是桓玄的另一个宠奴,名叫丁仙期,冷冷地说道:“王别驾,半天之前,小的就传了陛下的旨意,让你准备好江陵城中的十箱金银,以备军资,不知道这半日过去了,您准备好了吗?” 王康产连忙点头道:“准备好了,陛下的旨意,微臣岂敢违背,两个时辰前就已经装车,陛下在行宫召唤之时,我等也全部带了过来,王太守亲自带兵押运的。” 王腾之行了个军礼,说道:“陛下,可否需要末将带兵护送这批金银到前线分赏将士们呢?” 桓玄的嘴角勾了勾,摆了摆手:“二位爱卿辛苦了,朕回来亲自押解金银,就不劳江陵城中的将士们费心啦,贼军大败,恐有少数漏网之鱼会溃散四处,趁火打劫,江陵乃是大楚国都,安保是第一位的,接下来朕要带着大军追击逃敌,城中的安全,还要多多仰仗二位爱卿,这兵马,就不用押解金银了。” 王康产眼珠子一转:“那陛下可否抽点时间,回江陵城中一趟,在宫城之上向着全江陵的百姓宣告这次的大胜,让百姓同贺呢?自从陛下摆驾江陵以来,总有些贼人在民间散布恶毒的谣言,动摇军心人心,只要陛下一出,那这些谣言就不攻自破,即使是再有贼人趁火打劫或者是散布流言,也无法欺骗民众了。” 桓玄本能地想要拒绝,一边的卞范之却轻轻地咳了一声,桓玄招了招手,卞范之走了过来,在桓玄耳边轻语道:“这两人现在在我们手上,形同人质,料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样,灵宝你如果先安定一下人心,也许他们还能在京八们追来之时,守个一两天的城,给我们拖延一下时间。” 桓玄不动声色,低声道:“可我们现在身边的军士不过两百,万一真有人起了异心,那可怎么办?这二人虽然在我们这里,可难保他们的手下不会有人生出异心啊。” 卞范之小声道:“不必去宫城,只要在南门城楼上说几句就行。江陵城中还是有不少从你先父时就跟随的忠心部众,安一下他们的心,不要让几十年积累的人心就这样散了啊。何况,我还要进城去接出太子,也需要您作作样子,不然的话,只怕太子都难出这江陵城啊。” 桓玄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对着一直在殿中低头恭立的二王说道:“也好,朕也很希望能尽快地把大捷的消息告知全城父老,不过军情紧急,若是回宫城,只怕会给热情的江陵百姓耽误了时间,前线的将士们正等着封赏,朕不可以食言,这样吧,朕去南门登城楼,那里平时是市集,人多,在这里安人心,不比在宫城的差,对了,卞侍中,你去宫中一趟,把太子也带来南城楼,虽然他只有五岁,但也应该在这种时候与全城军民一起。” 卞范之行了个礼,淡然道:“遵旨。” 他刚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再次对着桓玄低语道:“陛下,还有那司马德宗,司马德文兄弟,这二人…………” 桓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跟在朕身边,无妨,十箱金银都运得了,还抬不走一个废物吗?” 卞范之叹了口气:“那王神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