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义熙五年,二月。 太极殿上,文武群臣分两班而列,京八党出身的武将们人人脸上神色严肃,而世家子弟们,却是有些人时不时露出得意之色,殿内的侍卫和武士比平时多出了起码两倍,因为,今天在场的官员们也是平时的三倍以上,甚至连不少外藩的刺史和将军们,也都朝服正装,手持笏板站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与压抑的气氛。 殿门口那里,两个身着绿袍,八品上下的官员,低声私语着,左边的一个瘦子暗道:“龙颜兄,你可是宁州那里的士人子弟啊,这回进京按例参见,授官予爵,为何这朝会也要参加呢?” 这个叫龙颜的,乃是南宁州那里的土著子弟,姓爨,名龙颜,现在爨氏一族已经在宁州那里连续近百年担任州中要职,是南蛮化的汉人大姓,也世代与当地的异族酋长们通婚联姻,这几年来,甚至东晋政府连派往宁州的刺史也不到任,很多只是在建康这里遥领官职,州中实权,则掌握在爨氏手中。而这位爨龙颜,则是因为父亲逝世,守丧期满后,前来京中按旧例接受官爵,回去继任呢。 爨龙颜看着身边的这个同伴,用不是太熟练的官话回道:“慧度兄,上次授官爵的时候,我们初次见面,一见如顾,我还以为你回交州了呢。今天怎么也来了?” 这个叫慧度兄的,也正是曾经担任过宿卫军官,后来在讨伐桓玄时还立过功的交州刺史杜瑗之子杜慧度,上个月是各地的外藩子弟们集体进京授爵的大朝会,二人也是当时相识,交州的情况和宁州比较相近,也是一家一姓在当地为官多年,形同世袭割据,而这两人也算是这种外藩子弟中比较有才,积极进取的,所以当时就一见如故,今天的朝会,又正好相遇,仗着这个地方不怎么吸引别人的关注,正好乐得窃窃私语。 杜慧度看了一眼四周,确认了附近没有御史,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本来都已经回交州了,出城都走了两天,到了豫章郡,正好碰到何江州(何无忌,现任江州刺史),说是有大事要大朝会,这就把我带回来了。你看,不仅是何江州,刘荆州(刘道规),刘豫州(刘毅),刘兖州(刘藩),刘彭城(刘道怜)这些出镇外藩的大将,也都到了呢。” 一个拖长了的声音在殿门那里响了起来:“雍州刺史,平北将军,霄城县候鲁宗之到!” 一身武官朝服的鲁宗之,昂首而入,殿门这附近的低级官员们全都向其行礼,鲁宗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向了前方,爨龙颜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不满:“这鲁刺史也太傲慢了吧,都说中原是礼仪之邦,这可是大朝会,难道连跟我们这些低级官员回个礼也这么难吗?” 杜慧度却若有所思地说道:“鲁刺史一向是武将,不怎么讲这些礼节的,不过,雍州乃是临近后秦的第一线边州,现在以大晋跟后秦的关系,几乎已经撕破了脸,鲁刺史和现在出镇巴郡,防备西蜀逆贼的鲍陋鲍刺史一样,职责重大,按说不能轻易离开,可居然这次也来了,难道说…………” 又是一声拖长了的声音响起:“广州刺史,平南将军卢循,军府长史,广州别驾阮腆之到!” 这一下炸了锅了,不少人的声音都充满了惊讶,既而是愤怒:“怎么回事,连妖贼也派人来了?” “是谁让他们来的,这是让他们刺探朝廷的机密吗?” 爨龙颜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六尺多高的瘦黑汉子,一身红色朝服,从容不迫地迈进了大殿之中,在一片仇视的目光中,直向前走:“慧度兄,你们交州现在就靠着天师道所占据的广州,上次你还说那卢循这两年一直在企图结交你父亲,可是就连我都知道这天师道众乃是大晋的叛贼,当年也只是一时无力讨伐而暂时给了一个名份,怎么今天他们也派人进京了呢?” 杜慧度的眉头深锁:“这个阮腆之,是曾经大晋在桓玄篡位前就安置在始兴的官员,后来妖贼占了广州,俘虏了他,加了个长史的官职,每次朝廷征召卢循,徐道覆等首领时,都是他前来覆命,算是广州那里专门出使朝廷的人了,只是今天的大朝议居然也请了他来,实在是有点出我意料之外,难道说,有强敌入侵了?” 爨龙颜笑了起来:“以大晋现在强大的军力,哪还有外敌敢来啊。” 杜慧度摇了摇头:“不好说啊,大晋现在军力虽强,但内忧外患,多年内战后也需要休养生息,你看谯蜀,广州不也是形同叛离吗?上个月已经大朝会过了,现在重新召我等,只怕是要有大事发生,我看…………” 他说到这里,勾了勾嘴角:“今天除了鲍刺史外,所有的大州刺史都到了,该不会是准备出大兵讨伐西蜀了吧,叫来那广州的阮腆之,也是要明着威慑他们一下,让他们看看起兵反叛的下场,识相点早早交出户籍,解散军队,献土于朝廷,也许还可以赦免罪行,免除一死。” 爨龙颜咧嘴一笑:“省省吧,就冲着天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