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裕哥哥,我理解你的想法,毕竟是这么小的孩子,他一直也是被人利用,是无辜的。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你是以何罪名来处置这些所谓冒领王爵,弄虚作假的人呢?” 刘裕的脸上肌肉轻轻地跳了跳:“就如你说的罪名,冒名顶替,欺骗朝廷和会稽王太妃。” 王妙音点了点头:“这个孩子,虽然年幼,但被教唆冒认身份,那同样是犯了罪了,以大晋的刑律,冒充亲王,是大不敬的重罪,不管是多大的孩子,都会处死的。” 刘裕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法虽如此,但我们都知道,其实这个孩子是被冤枉的,虽然他是被谢混利用的道具,但罪不至死,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保下呢,起码,留一条性命?!” 王妙音沉吟了一下,说道:“冒充宗室亲王,是大不敬之罪,如同谋逆,但若是法外开恩,念及其年龄过小,也可以进行特赦。如果是会稽王太妇进行求情,说此儿就象他那个已经过世的孙子,乞求网开一面,让她留在身边当孙子抚养便是。不过,在成年之前,身份只能是家仆奴婢之类,而且,要另外取名,不能用司马这个姓氏,以免日后有人再去作乱。” 刘裕点了点头:“这是必须的,留他一命是为了好生之德,不忍心诛戮一个孩子,但也不能让他长大之后,留下后患,我刚才反复在想一件往事,那就是当年桓玄灭亡之后,江陵城中他昔日的部下王康产,把桓玄五岁的儿子桓升抓住,连同城中桓玄的一些党羽,一起在江陵集市上斩杀。”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眶有些湿润:“虽然桓玄罪恶滔天,万死不赦,但是他的这个小孩,只有五岁啊,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是豫章王,别人不能杀他。但就是这样,也是难逃一死。后面桓振反攻江陵时,差点因此去杀司马德宗,大吼说五岁孩子何罪,要遭此毒手。他其实知道这时候拿下司马德宗和司马德文,控制在手上是最好的大旗,起码可以跟我们谈条件,但就是这样也忍不住想为这个孩子报仇,人心都是肉长的,换了我是桓振,恐怕也不会控制住自己。” 王妙音正色道:“裕哥哥,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实际上,任何以谋反夷族的重刑,都是斩草除根的,别说五岁,就是五个月,甚至五天的婴儿,也不会放过,防的就是他长大以后知道了家族的仇恨,要复仇,甚至是为了复仇而制造更多的仇恨和死亡。你如果把这个孩子交给会稽王太妃来抚养,恐怕要想好十年之后,这个孩子将来如何安置。” 刘裕的眉头一皱:“难道你觉得斩草除根这种事是正确的吗?哪怕七岁孩子,为了以后不留麻烦,也要斩杀?”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就说你当年灭门王愉一家,当时你是下令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的,王家上下连个丫环也没有留下,也有些几岁的幼童幼女死在你们的刀下,没有忘了这个事吧。”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喃喃道:“那次是我怒火中烧,无法控制自己了,不止是我,所有的弟兄们也是,我们都把谢停风当成我们的亲弟弟,当年因为他在训练中的死,我们都跟死了自己的亲人一样,这么多年来,不止是我,起码有十几个兄弟,在活着的时候一直给他家寄军饷,就是知道他们家生活困难。” “好不容易等到停云也长大了,也参军了,我们别提多高兴了,那孩子在我们眼里,就象是停风活过来一样,我们一直关照他,就是想在他的身上弥补当年失去停风的遗憾,老实说,我对道规都没有这样关照过。” 刘裕说到这里,眼中泪光闪闪,当年的事情,似乎又浮上了心头,王妙音轻轻地把素手搭在了刘裕的肩上,这个时候,她除了做这样的动作,尽可能地以自己的柔情来安抚眼前这个钢铁一样强悍的男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刘裕的声音低沉而平衡,带着忧伤:“为了不让停云兄弟再有什么闪失,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不让他冲在最前面,甚至在建义的时候我都没有叫他,就是想让他好好活着。也许就是因为我的做法,让他没有机会立大功,当上校尉甚至是将军,最后只能以一个幢主的身份退役回乡,也正是因为他跟我们这些当上将军的人拉开了差距,我一时顾不到他,才会让他被王家这些狗东西所害!” 他说到这里,双眼圆睁,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似乎是在捏王愉父子的脖子,连拳头上的骨节,也都是在啪啪作响。 王妙音幽幽地说道:“北府军有几万兄弟,你不可能一个个顾得过来,这些年来,这么多兄弟战死了,落下孤儿寡母,你也不可能只对谢停云好。这是他的命,不是你的过错。裕哥哥,你不必为此事自责。就算停云兄弟留在老家,也说不定会给人欺负,赔上性命呢。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啊。” 刘裕摇了摇头,轻轻地握着王妙音搭上自己虎肩的手,这只柔荑,这会儿掌心也是沁出了香汗,显然,她的心中,这会儿也是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