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铁色的阴云也越来越低,好似要与围城的女真军势连成一体。 汴京城外,无名雪丘上,顾渊兜着自己战马,在溃败的人潮中死死盯着身后的骑将。 他刚刚来到这九百年前的古战场上,虽然一切都是陌生的,可还是知道若想死中求活,唯一可以倚仗的也许就只有那队骑将和他身后那一整队看上去还算有些样子的骑兵! 那名粗豪的骑将与他目光相交,沉吟片刻,忽然摘下鞍侧的马槊,沉声下令:“人马披甲,准备冲锋!” “什么?” 负伤的老卒听了这命令不由得瞪大眼睛,他一把拽住身旁的骑将,喘息着劝道:“你疯了么!那可是完颜宗翰的亲卫谋克!每个人的手上至少都有十条人命!那是杀了成百上千人的一百人!我们就剩下这六十几号兄弟,混在溃军之中,连阵脚都立不住,就算再能战又有什么用!这汴京,我们是救不下了!” 可他的面前那位骑将却根本不予理会,只是默不作声地放 “人马披甲!准备冲锋!” 身后雪丘之上,约莫六七十骑的骑军集结了起来,他们用同样的呐喊回应了那粗豪的骑将! 这些骑兵一色雄健的西域战马,上面还披着厚重的马铠,他们自有骄傲,因此才败而未溃汇集在这里,隐隐间竟还有些许战意! 那老卒见状,已经是声泪俱下,拼了命地拽住那名骑将的马缰:“不能上了!我们全是重骑,目标太大,这样一闹必被金人盯着追杀!当年杨相公麾下重骑可就剩咱们这一骑军指挥,今日一战,更只剩这两成,给白梃兵留点骨血吧!” 可面甲覆盖下,那位骑将却只是稳稳地举着锋锐的马槊,丝毫不为所动。 “刘指挥!刘国庆!若是分散突围,我们还能赌一场天命,以白梃兵的精锐,至少还能跑出去一半的人!这要是闷头冲了上去,却是白白替那些溃军殿后!你难道还真信了那鬼话,想跟着那拿钱买官的私盐贩子,去搏什么翻覆天下的富贵么!” 老卒将话说得无比诛心,但身旁的骑将却只是冷硬地将他的手拨开。 “老狐狸……军心士气便是如此。一个男人失了勇气崩溃逃亡,会带动整路兵马溃散……可反过来,一个男人鼓足勇气站在那里,哪怕他连剑都握不稳,亦会有人跟随他逆着溃军冲锋!”铁面之下,刘国庆的声音显得瓮声瓮气,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可从面甲缝隙处露出的眼神,却恍若燃烧:“他顾三郎说得对!神州天倾——总该有披甲执刀的男人顶上去!而不是让一个只会舞文弄墨喝花酒的小子来做这力挽天倾之人!” 他说罢,狠狠夹紧马腹,靴上马刺刺痛胯下战马,这头已经是全副披挂的战争怪兽当即高高立起,而后跃马向前,只在开始带上血腥味的风中为那老卒留下一句话:“老狐狸,你向东南跑!若是侥幸得生,便跟我老娘说一声,这煌煌汴京,我刘国庆见识过了!” …… 披甲铁骑忽然动起来的时候,顾渊只觉得整个雪原都开始颤抖。 大雪之中那些披人马俱甲的重骑兵踏雪而来,震撼得他一时间甚至屏住呼吸。 此时,顾渊的身旁已经聚集了十几个想要掉头拼命的败军,他们也是惊讶地望着那忽然冲杀出来的铁骑,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铁浮屠么?”顾渊喃喃地问道。 在他对这时代军事水平有限的认知中,铁浮屠就是战场上的皇帝!是最纯粹的杀戮机器! 而他的身侧,已经有溃兵回过头,忍不住地欢呼:“不是——是我们的白梃兵!” 顾渊坐在马上,也是震惊地望着这扑面而来的重骑冲锋! 那队甲骑展开阵势,从他身侧呼啸着掠过。 天地——仿佛倒悬! 他穿越而来,稀里糊涂竟然没有注意刚刚周遭甲士大半是人马俱甲的精锐重骑! 那股铁色的波涛从雪丘之上如浪一样卷涌下来!他们分开溃军,扬起滔天雪尘,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在这令人绝望的汴京战场上横扫下去!仅仅是六七十骑,便好似要将这染血的荒野踏碎! 这便是重骑兵的冲锋! 即使残暴好战如女真人,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反击,也应对得手忙脚乱。 他们虽是完颜宗翰的亲卫,久经战阵,可今日为了方便雪地追逐,都是轻装出阵,身上最多也就披了一件镶钉皮甲,哪里会想到这宋人溃军之中竟还藏着这样一队重骑! 顾渊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兜着自己战马,在溃军中声嘶力竭地大喊,拼了命地想要挽回更多人的勇气:“压上去!跟着老子压上去!帮这些重骑干死那些女真追兵!要想不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这冰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