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安静当中,就听见埋头在那里绘图的顾渊头也不抬地淡淡问道:“斥候回来了么?可与刘光世部接触上了?” “夜里陆陆续续回来了五个,最远的已经往前放了一百五十里,勉强跟住了完颜兀术部的后卫。可刘光世……他跑得实在太快了,滑不溜秋跟条泥鳅一样,我们只找到了些不知所谓的逃兵,没找到他的主力。想来应该是退过淮水了吧。” 回答他的是韩世忠,他原本就统领河北路轻骑,对于这战场侦查的活计再合适不过。这一次拼着命将斥候向南放出去一百五十里,已经大大超出了行军所需的遮护范围。 “一百五十里?完颜兀术的那支亲军呢?”顾渊盯着刚刚画好的那张图,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刀柄。 “在我们前面大概半天路程……他们轻骑快马,看起来是急着去追主力,我们很难撵上去截杀了。”韩世忠如实答道。 “没道理啊……他若是冲着赵构去的,何苦带着小股精锐北上这一趟?”顾渊铁青着脸,咬着牙,喃喃自语。他越看越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大金国的四太子,莫名其妙地北上一趟总不能也是穿越过来的?要来提前灭了他的宿敌岳鹏举吧? 不过他只是一念之间,便把这荒谬的想法抛到了脑后,站起来将刀直接插向淮水下游一拐弯处——楚州! 他转过头来,看了看身旁几位军将求战的眼神,最后又盯着韩世忠:“良臣知我想做什么?” “大概知道!”韩世忠也是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豪不躲闪,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完颜兀术打算强渡淮水,追击官家行在。节度想趁乱给他来一下狠的,若是在官家眼皮子底下胜这一场,抓女真人一个皇子,咱们胜捷军可就算立住了!节度这两路宣扶的位置,怕也是要把前面那权知去掉,再封个王侯也说不定!” “放屁!你韩良臣天天就想着如何骗点赏赐还赌债,我顾渊是这么肤浅的人么!”他说完,也不理会韩世忠嘻嘻哈哈的样子,扫了一眼所有人,指着地上那张草图,“淮水之畔,当还有刘光世部以为屏障。完颜兀术此番带着一个万户南下,必是尝到了汴京的甜头,打算行险复刻一次闪击汴京!想再打一场斩首作战! 官家行在,最后消息是在楚州,现在应已南撤!兀术千里奔袭,就算途中有所劫掠,补给也不会比我们强到哪里去,必须寻机补充。而淮水北岸,唯有泗州军城积储和渡口能满足他们补给需求,是敌所必取! 我若是刘光世,便是拼了命也会留一队精锐在此与他完颜兀术死战到底,即便最后守不住退过河去,完颜兀术那个万户也不会剩下多少锐气继续追击!” 刘国庆以马鞭点地,略一思索,道:“可那刘光世……从太原跑了、从齐州跑了,节度如何就能确定他这一次不会从淮水跑掉?” 这家伙本就是个四海性子,与顾渊交情最深,这时候也不讲究那些虚礼。 “我不知道……”顾渊耸耸肩,坦率回答,“若是刘光世还有那么点武人的廉耻、若是赵官家还有那么点帝王血性,他们就该知道这淮水在所必守!可若他们真的连这道天堑也弃了……” 他冷哼一声,话音也越来越低,让人几不可闻:“若是那样——那便只能我来!老天爷既然叫我来此一世,又让我遇见你们这些不世出的名将!便是再难,我也要将这破碎山河,拼凑起来!” 他喃喃地说着,忽然沉下声,问刘国庆道:“反正要等虞允文换些粮食回来……就在此地,整理下甲包兵刃,再度开拔需要多久?” “半个时辰足矣!”刘国庆想都没想便回答。 “之后一天一夜,咱们最多能行军多远?” 这一次,刘国庆沉吟了片刻,咬着牙说了一句:“一百五十里……再多……咱们骑军便伤了马力,冲不动阵了!” “还不够……”顾渊盯着自己那张草图,目光如电。他断刀留下痕迹的地方正是泗州军城,“遴选精锐、一人三马!再加一百里!二月二十一的太阳升起时,老子的铁骑要踩在淮水北岸!不管谁挡在老子面前,都给我一并踩翻过去!” 注:楚州为当今淮安,楚州对岸并没有一座泗州军城,这座恰好出现的城是作者瞎编的。如果有知道北宋时候楚州北岸确实有城池的话,麻烦告诉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