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张相——南面那位官家已经派兵打过来了!” 张邦昌的相府之中,汴京城仅存的头面人物原本就聚拢一处,正在商量之后对策。 他们这些人,有的实在算不得什么前朝重臣,因此没有在女真人眼里,反而躲过一劫;还有的则是被这位仓促“登基”的大楚皇帝张邦昌给保了下来,随便安了些名目官职,留在汴京听用,顺便维护一下这个官僚体系的运转。 “金军这才刚走几天……怎么这回,南面那位小官家的动作怎么如此之快!” “哎呀!张相、张相,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这些人,说到底也是为了汴京满城百姓方才甘愿背负这千古骂名!咱们读书人,受圣人教化,不求有功,但求一个俯仰无愧天地——可如何此时还被南面官家误会!居然发兵来攻!金兵围城两个多月如何不见那位官家发过来一兵一卒解围!” “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咱们原本不就打算待金人走后送还国玺,请南面官家还都汴京的么!只是没想到官家忽然发兵至此,倒显得我等是叛而复降!之后青史滔滔,还不知如何书写你我罪状啊……” “罪状罪状!说到底李公你就是太爱惜自己那点羽毛了,这时候哪里还是罪状的问题,是南面小官家杀气腾腾,就要攻城——只可惜这汴京繁华地,两月不到便要再遭兵灾!这都是你我造的孽!造的孽啊!” 一群身穿着紫绿官服的文臣在张邦昌府邸之内,急得如热锅蚂蚁一样团团转,可说得再多却也都是些宣泄之语和清谈空论,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个条陈来。 唯有张邦昌还算镇定,坐在自己那张太师椅上,闭目不语,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认命。 他虽然称了帝,还被金人威逼着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封禅大典,可自己心里倒也清楚明白。这所谓的大楚,完全是金人立起来恶心赵宋天家用的。.. 金军撤走,根本用不着宋军,说不得光是汴京士民的谩骂便能将他淹没…… 周围已经有人绷不住开始悲泣,哭哭啼啼的声音只叫他心烦。 张邦昌坐在太师椅上,仰头叹息一声——这所谓的“大楚”似乎就是在一群文人士大夫的嚎泣之中建立的…… 被金人拿全城百姓性命相胁登基那天,他这位相公也是这样痛哭流涕地接过大宝,甚至面对金人,还要死要活,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随时自尽的模样。只是那时,完颜宗翰淡淡地威胁了一句:“楚国皇帝陛下若是自尽,那这国都百姓自然也该跟着一道殉了。”方才叫他不敢动作。 这些日子,他也算得上身在曹营心在汉,对于金人的命令也是阳奉阴违得多,私下里也在尽量保全宋人官员僚佐,甚至连完颜宗翰想要给他留下几千兵士,帮他巩固权力的“好意”都谢绝了…… 金军开拔前,他以退位相逼,在金军寨中待了一天,算是将那位完颜宗翰给气得心烦,总算是带着全军北撤,将烂摊子甩给他自行处理。 在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的算计中,这位张邦昌既然已经登基做他的大楚皇帝,为了身家性命计,也得将自己绑在大金的战车之上,无论如何至少得维持自家权位。却没想到,他这位皇帝,脑子里所念所想竟然一直是如何在赵宋官家面前自证清白! 周围人群越吵越厉害,那些话语逐渐变成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嗡鸣声,他再也听不清了。 “好了!不要吵,不要吵了!”张邦昌终于站了起来,他这位“皇帝”在昔日同僚面前没有半分天家威严,他也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免这等僭越之事。以至于这些日子,就是汴梁皇宫他都尽量绕着走。 “咱们既然都已经在这里,便更应金诚合作,向官家阐明我等心迹,自证清白!只是各位议论起来瞻前顾后,七天了,送还国玺被尔等议成了一场和官家的生意!名声、羽翼、官职、利益偏偏什么都想保全,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如今官家不耐,先派人来了,各位还有什么说的?莫非真想带着那些禁军将士登城守门,对抗王师么!容我提醒诸位,那可就是真的叛逆,再无回头之路了!” “如此,张相公说说,咱们该怎么办!”一位站在最外面的中年汉子忽然沉声问道,一时间倒是压过了一群文臣的纷扰。 那汉子一身武人打扮,黑着张脸,问完之后便不再说话。张邦昌循声望去,认出那是姚友仲,这些日子,汴京城中也是一直靠他凭着过去威望,强行维持所剩无几的禁军士气,如今手里还握着大约四五千兵马。 如果真是需要一意孤行到底,那么整个汴京还得全仰赖他。 张邦昌见这等人物的态度冷淡,也知汴京所剩禁军,根本没有为他这大楚皇帝火中取栗的意思——关键就连他自己也不想,于是一跺脚,急迫回道:“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诸公速速随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