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围绕着这一简陋水城,宋金双方前锋骑军已经于北运河西展开了接近半个时辰的凶狠搏杀。 人马嘶鸣、兵刃寒光还有凄厉惨叫之声伴着雨声连绵不断。除却先锋斥候,后来入场交战的骑军至少骑士身上都是披了甲的,不过这些轻骑遮护肯定不若重骑、重步兵那样完善,枪刺刀砍,还有那些破甲重兵招呼上来,极短时间内交战双方都有巨大的伤亡产生! 女真骑军纵横这天下十年,灭辽之后还从未打过这种大规模的骑兵混战!尤其是当面这支新近崛起的宋军骑军,虽然才只半年时间,可已隐隐有了些强军气象。战场上四散的两千女真轻骑,一场混战下来,居然就这样被杀垮……在偌大的雨势中四散奔逃。 战场逐渐被宋军控制,这支胜捷军主力轻骑在敌情未曾全然明了的情况之下,以一场果决的骑军突击击碎了女真人在这水城边布下的层层警戒幕。 岳飞亲自率军压阵,大量骑军呼啸而至,眨眼间就将水城栈桥处的女真守军屠戮一空。 如今这场搏杀已经接近尾声,宋军轻骑皆是一场又一场恶战之后遴选出的精锐,又有岳飞这等英锐骑将领着,哪里还看不出那水城是金军此次战术布置的核心! 可他们也许是轻看了胜捷军的决心意志,没想到这顾渊居然将自己起家的宝贵骑兵就这样顶在前面做前哨战消耗使用,完颜宗弼派出的两个猛安更是没起到丝毫作用,在岳飞所部的冲击之下仅仅凭着自己骄狂支撑了一阵便告溃散! “快!牛蛮子!烧掉这水城!不然节度船队过不了这河湾,咱们步军便少了一翼的遮掩!” 岳飞此时已经策马来到运河边,那百余女真甲士列成的圆阵此时已经尸堆如山。胜捷军轻骑冲突两次不进,最后是在牛皋的带领之下聚集了四百多人下马步战,将那一整个谋克就在水旁屠了个干净。 牛皋手持着两根铁锏,正跪在尸堆上喘着粗气。这粗壮的汉子杀得跟血人一样,刚刚毫不惜身地冲阵,身上也没少挨女真人的招呼,身上披挂的那件铠甲早就已经杀得甲叶残破。可听见自家将主招呼,他又打起了精神,只是刚想应声,却犯了难:“岳哥哥!这么大雨,我们如何点得着火?” 可岳飞看上去根本没理会他的抱怨,这年轻的骁将这一次独领骑军,担负的可是全军之重!这时候皱着眉头望向南面的雨幕,看也不看地就吼了回去:“点不着火,就杀上去砸掉、拆掉!给你留下三百人在这里,半个时辰,能办到么!” 牛皋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大雨之中隐隐约约有一条铁黑色的线在蜿蜒向这边压来。 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惊觉那就该是女真人的大军主力了…… 他们这五千先锋与女真人的警戒兵力这一场厮杀,死伤至少数百,方才占住这水城要地,若是毫无作为便让女真大军将这水城夺过去,那刚刚那些兄弟不都白死了? “能!”想到这处,这岳飞麾下也许是最能闯阵的一员骑军指挥高举自己铁锏,朝着周围袍泽大吼一声,而后便带队冲上水城。 那水城上还有几十金军残兵,眼见自己后路截断也毫不犹豫地举刀冲杀上来。可金军修筑的这水上工事,简陋不堪,最多也就能三个人并排,这样狭小的迎击面反倒给了牛皋这种厮杀汉最好的发挥余地。他一人当先,抡圆了两柄铁锏大开大合砸下,管他什么长刀盾牌都通通砸断,甚至于有些女真甲士被他直接打入水中,当即便被湍急的河水卷走,消失不见。 牛皋身后宋军见状也是士气高涨,他们有的跟在后面却没法帮到这勇武的指挥使什么忙,有机灵的带着弓箭运动到侧翼,远远地朝着那些水城之上进退不得的金军后列人马放箭,就算雨天弓受潮变软,可如此近距离的攒射,也绝这些金军轻骑身上那层单薄铁甲能抵挡住的。 一时之间,这水城之上尽是金人哀嚎之声。 可在他们这处战场背后,岳飞所部面临的战术态势却并不乐观。此时他们近五千人马阵列破碎,完全是东一群、西一簇地在自顾自厮杀。 即使岳飞亮出了自家大旗,拼命吹动号角想要重整军列——可这混乱战场之上,到处都是挥舞的旌旗影子、到处都是号角之声,根本不可能对自己队伍做出有效指挥。 “统制!让俺带一队人马往南去布一道警戒幕吧!这鬼天气,什么也看不到,总得防着金人也学着我们,搞场骑兵突袭!”张显从雨中忽然钻出来,驰马赶到将旗下,朝着岳飞说道。 可岳飞却缓缓摇摇头,抬抬下巴向南示意:“用不着警戒了,完颜宗弼的主力上来了……” 他说着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勒住胯下战马,这雄健的战争动物在秋日冷雨中吐着白气,马蹄也不断刨着地上烂泥,似乎很是不满,只想着要突阵带着主人厮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