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睁开眼,映入眼帘是熟悉的房梁和纸窗——看起来他已经被运回到自己在青州的那个小屋中,只是屋外嘈杂不已,没有了曾经安静。 他试着动了动四肢,倒是没什么阻碍,除了肩头伤口还疼痛不已,其他地方也只觉得有些酸痛,想来是那一场血战之后脱力,让自己也没有过几天。 此时他神思清明,脑袋也不再痛了,显然是退了烧。屋子里混杂着古怪的药草气味和浓重的血腥,应该是已经有人给自己换过了药。 他四下张望一下,天色已经很暗,屋子里点了几根烛火,一个窈窕身影在窗边忙碌着,只不过光线太暗让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 …… “顾节度还没醒么?” “没有……已经两天了,该不会……” “胡扯!节度是什么人,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等时候怎么能倒下?你若再胡言乱语,当心俺老韩一刀砍了你!” 院外人声嘈杂,嗓门也粗粝不堪,听上去全是自己胜捷军的那群老兄弟。其中韩世忠那破铜锣般的嗓子更是让人想不认出来都难,不过他还想在床上这样静静地赖上一会儿,暂时不想去招那聒噪的泼皮入内。 “喂……今日是……哪一日了?”他开口问道,声音虚弱,倒是将那屋里忙碌的人吓了一跳。 “九月二十六,现在已是晚上……”回答他的是一个女人,声音里带着疲累与惊喜,说完还补了一句,“节度安心,前日大战是我军胜了……” 她边说边走到床边查看,这时顾渊方才发现,此人竟是之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清照。 “胜了便好……”他看了看盆中血水,还有那满地未及收拾的裹布,反应过来这位后世名满天下的婉约派词人竟在这里伺候了他两天。想到这,他反倒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居然硬着头皮问出一句,“怎么是你……” 李清照却似乎没有他那么多介怀,反倒是轻笑一下,平静说道:“节度买下的是德甫的旧宅,不过之前,怕节度心中芥蒂,因而上回未与提起,还请节度勿怪。” “这么巧的么?”顾渊嘟哝了一声,又沉默下去。 他倒没什么可在意的,只觉得自己竟躺在这里,被她擦身、换药,怕是浑身上下都让这位比自己大上十几岁又风姿绰韵的女人看光了,多少有些吃了暗亏的感觉。想到此处,他比划了一下自己肩上裹步,又忍不住问道:“那……为何你会在此……呃……” “大战之后,青州城里,一下运来近万伤兵,就凭那些郎中、学徒哪里够用?刘知州着人在城中张贴了告示,寻心细妇人照顾伤员,我便来了……德甫身子骨不好,平日里都是我在照顾,刘知州知道这些,便让我来此。只是想不到,当日杯酒之交,与节度还能有此一场缘分……”李清照说到这忽然停住,知道是自己失言,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既然节度醒了……我去叫郎中来看。” “不必……”顾渊摇摇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让郎中先等等……既然已经过了两日阎王都没唤我过去,想必一时是死不了了……先把韩世忠给我喊进来!” “先叫韩将军……好。”李清照听到这里,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了。 …… “节度……节度!”没过多久,韩世忠便带着几个参议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这将痞见到顾渊坐在床上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血色,忍不住笑着说道,“我就说节度这条命硬的很,带着咱们犁庭扫穴之前,这贼老天怕是收不走的!” 听自家统制这么一说,剩下几员参议也是连声附和。整个屋子似乎只有顾渊觉得,这位韩良臣是在为自己立下什么奇怪的f…… “说正事……”他冷着一张脸,打断了韩世忠,“现在战况如何?还有诸军伤亡……” “哦……”韩世忠尬笑了两声,收起自己那副痞子做派,朝着身后带来的参议们使了个眼色。 他是想着这位节度重伤初愈,没什么精神自己去翻那些繁杂的军报,因而特意带来几个参议,将这两日积累的诸多军报分门别类规整好,然后挑拣紧要的念与这位大难不死的顾节度听。 一时之间,静室之内,军报纷然。 “……我军阵斩金军万余人,现已找到万户赤盏、万户温迪罕以及七个猛安级别军将腰牌。金军一部溃散,铁浮屠与合扎猛安随完颜宗弼退往青州大营……京东诸军共战亡五千七百二十三人,伤九千三百余人,其中伤重者四千有余,估计有半数顶不过一个月。” “……张荣来报,完颜挞懒于九月二十三抵达济南府,四万大军围城北、东两侧,起炮石车攻城。张统领已在城中起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