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没有追来啊……” 距离泗州城头大约五里之遥,完颜宗翰在一处小丘上立马,望着泗州城下宋军整然军阵,长长出了口气,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在惋惜…… 自今日战事开始,这位大金西路军元帅、女真族中军神似的人物却没有曾经的杀伐决断。所有决策下得都犹犹豫豫,甚至阵前调度完全是被宋军牵着鼻子走。 前方军将们可能还没有觉察,可高庆裔一直跟在他身旁,又如何看不出这位元帅自开战以来的心不在焉?眼看着已开始西下的夕阳,高庆裔不解问道:“宋人结阵却不敢追击,说明仍然畏惧我军兵锋,这是好事,粘罕何忧?” “何忧?”完颜宗翰挑了挑眉,声音中难得带上了笑意,“——高庆裔,某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谨慎的性子,不似那群军将只知打打杀杀,所以才将你带在身边,怎地咱们与这些宋军拉扯了半个月,你还看不出来问题么?某且问你,咱们与宋军交战那么多次,这大宋的兵马什么样?他们攻则一拥而上、退则一溃千里——即便是西军好大的名头,太原城下也是进退失据,调度得一塌糊涂,你何曾见过今日这般宋军?又何曾见过今日这般宋人?” “粘罕的意思是,宋人……变了?”高庆裔被他一番训斥,讨了好大一个没趣。可他毕竟是个聪明人,参议军机久了,很多事情也是一点就透。 “是啊,眼前这宋军,不贪功、不畏战、即便溃散也还能再度结阵,怎么可能是只靠着一支强军来援,便能做到这个份上?咱们是想趁着他们朝中动荡南下……如今看来却是半点便宜也讨不到了!”完颜宗翰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马鬃,“——要说别的某都不担心,就怕是那京东路顾渊弃了京东路,带兵回朝平了兵乱、站稳脚跟!大宋,毕竟还是百年之国,积储犹在!咱们大金方才军兴十年,族人不过百万,根基着实太浅……若是让顾渊这等枭雄坐稳大宋的权位,凭着这大宋富庶,今后这仗,还不知会打成什么样子……” “粘罕觉得,眼前这支宋军,比之我军如何?” “比之我军自然还是有所差距……可也不是咱们先前见到那些乌合之众,能一击即溃了。某在想,一年之前,兀术在这里损兵折将,我们还道是他黄口孺子不堪一战……可今日眼见宋军如此军势,却觉得兀术输得不冤——宋人正在缓过气来!今后与他们的仗怕是不好打了!” 高庆裔听着,捋了捋自己胡子,若有所思:“粘罕可是还想寻机与宋军决战?可如今兀术怕是正在班师回朝,他在京东路吃了那么惨一场败仗,还不知要如何编排咱们。若是……若是咱们在此地硬捍宋军,进展不顺稍有损失,怕是陛 “也对……”完颜宗翰眯眼盯着那些已经起了营寨的宋军,颇有些垂头丧气地一摆手,“罢了!若是他兀术在京东路上打漂亮点,灭了那胜捷军,我们兴许已经饮马长江!如今在这里已经失了进退。想个法子,把宋军那守臣给逼出来……咱们在此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最好能与他达成个默契,接应银术可回来,便撤兵去!” “银术可?” 高庆裔听到这个名字,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这位先锋大将几天前偷渡淮水,之后音讯全无。 可那时他们判断评判宋军战力,还认为淮南宋军根本是一盘散沙。银术可的三千轻骑,纵横驰骋,虽然行险却也吃不了什么大亏,反而很大机会博一场泼天大功。 可眼见当面宋军如此能战,想来那支南下的孤军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泗州城下,宋军阵前,忽然旌旗流转,有一彪精悍骑军,竟朝着自己立马的小丘直冲而来,那队轻骑打着大旗,远远望过去也看不清旗号。 自己这边一队巡弋的女真轻骑飞快地迎上去,却只听着对方不知喊了什么话,双方骑队居然齐齐勒住战马,一只传骑飞快地回转过来,朝着这完颜宗翰一拱手:“元帅!说是宋军此间主帅顾渊,要与元帅阵前叙话!” “阵前叙话?”完颜宗翰只是一怔,这个顾渊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他这才刚刚和自己战了一场,没有取得半点优势,却不知有什么底气和本钱与自己来谈! 可宋军阵前,沉闷的号角声音一声连着一声,真真切切,显然是大队步卒骑军都开始调度起来。 与之对应,金军这边也有成百上千原本进行战场遮护的轻骑哨探,开始向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向着刚刚脱离接触的战场中央汇聚,并保持着对宋军的警戒。 他们成群结队,在那支前出的宋军轻骑面前呼哨而过,张弓搭箭,却也不敢再往前分毫,因为此时宋人那支看上去便彪悍得很的甲骑也已经整装披挂完毕,就立在他们之后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作为支撑。 金军到底是刚刚碰了一场,主动退去的一方,不愿轻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