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锜板着一张脸,以灼热目光回应着帐中一众军将的质疑。 像韩世忠、岳飞这等在战阵上歼灭过大股金军的军将倒是还好,并没有觉得这项战略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可淮水大营一系、还有东京留守司与西军将门的代表,此时却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这刘信叔……怎么当了个什么幕僚长,口气变得这么大了?”吴玠毕竟算是列席的客将,不好意思直接发问。不过他那弟弟年轻气盛,却不管那么多,虽然压低了声音,可他那大嗓门还是让周遭人等皆听得真切,“谁不想多做斩首,可金贼是站在那里让你砍的?” 可他那稳重的兄长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回了他一句:“噤声!老实听着!” 光是看着帐中诸将、诸相公的身份,他便明白这场军议的重要程度——这根本不是西军将门之前那种所谓的潦草军议,各军将主碰面,互相论一论资历,拉一拉交情,而后才是安排一下各军出击和交战顺序。何曾讲过这种涉及未来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战略规划? 这位顾枢相,看来对自己的权势有信心得很,也对这天下有耐心得很啊! 不过眼见场下不断有反对的声音,顾渊也不得不皱着眉站了出来,为自己提拔的这位幕僚长撑腰:“此番军议,乃是我与良臣、鹏举、平叔、彬甫,还有李相公议后,方才请来信叔这等英才,帮助精心谋划。在座都是成名已久的军将,统领着这大宋军队的精华,从今日起,我们将不得不面临百年未有之变局!我们手中各路兵马,若说与寻常宋军相比固然算得上精锐,可若说要与金人战而胜之,谁又能说有十足把握?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需要我们从今日开始便做出改变、负起天下之重!各位都是领兵之人,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不说别的,今天这暂时的喘息局面,便是咱们在京东、在淮水、在西北付出了几万条性命打出来的! 诚然,咱们麾下兵马不是那些乌合之众,能够承受这样的牺牲,可一支军队却不能只靠着流血牺牲去赢得一场战争!参谋总部此番改制,便是希望改变承平之世我军积弊,以这一年喘息、以如今历经过血战的老兵为骨干,建一支二十万规模的御营大军,与金人野战争锋,并战而胜之!这均需在场诸将勠力同心——我与你们,有厚望焉!”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可话语却是坚定且带着莫大自信的。这让在场军将,尤其是胜捷军一系那些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军将们一个个都热血沸腾,站在沙盘之前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事实上,从元夕之后开始,顾渊便已经开始同麾下各领军军将详谈过他的建军计划。要求他们以战带练,轮流拉动各军扑灭匪患,甚至会有意放任小股匪患合流成大股,而后再故意拉动兵马、粮草,长途奔袭,阵而破之! 他甚至还找人誊写了大量名为“内参”的军报,将金军动向、西夏甚至西辽动向分析,每月分发给高级军官与武备学堂的学员们,让他们能够了解北方局势。 此番背景之下,胜捷军一系上下其实都不难猜测,这位顾枢相是卯足了力气打算北伐的!尤其是他向江南诸路商贾们部分放开了弓弩、甲胄、兵刃的制造权限,允许他们制造部分零件,再送至军器监统一组装,更是似乎在为一场大战做着准备——大宋,这个当世最富庶帝国,其强大的生产力直到这个时候似乎方才被他唤醒过来,开始缓慢却不可阻挡地,转向为一场倾国之战而服务! 进入三月以来,谣言更是沸沸扬扬,有说顾渊打算造反逼宫的;有传这位顾节度打算与金人以战促和迎回二圣的;最离谱的谣言则是说这位顾枢相与那金兀术因为十九帝姬的事情很是有些私怨,此番举倾国之力北伐,是为红颜冲冠一怒…… 可无论外面如何风言风语,顾渊却似乎只坚定地向自己既定的战略目标前进。 他既然放出这样的消息来,满帐诸将也都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想了解在这场颇具神秘色彩的改制中,自己以及自己麾下所统领的兵马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顾渊眼瞧着议论还未发起便被自己以个人威望强压下来,满意地点点头,昂首睥睨道:“今天信叔所讲,都是我们宋军机密!这些军略决断,无不关系宋金未来国战的生死存亡。所有事宜,大家记到脑子里,出帐之后,只许自己默默去做,却记得把嘴巴都给我封死了,彬甫的间军司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凡是让他查出泄密者,就别怪我顾某人手段毒辣,不念旧情!” 他这一席话说完,满帐尽皆肃然! 刘锜在此之后再度发声,将那一份凝聚了参谋总部二百余人、还有顾渊、虞允文、李纲、以及韩、岳、刘等军将全部智慧和心血的军略娓娓道来时,帐中果然再是没有什么质疑的声音。 哪怕这位刘信叔所讲的许多概念,对于他们这些死人堆里厮杀出的武人来说就如天方夜谭。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