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战兵、各族辅兵、文武僚佐在一片混乱中争抢着营中资储,或者有机灵些的直接去抢了匹马,向风雪中一钻,便赌一场天命;当那些丢盔弃甲的步卒出现在营寨之前时,这场丧败带来的混乱达到了顶点! 体力不支的溃军们争先恐后地想要抢入寨中,却因为壕沟和寨墙的阻隔,成排成排被后面拥挤的人潮推倒。 尚有体力的人开始踩着同袍,试图从墙上攀爬上去,以求得到些许遮护。这些刚刚还兀自死战不休的各族武士,在这溃灭时候已然是红了眼,完全为求生的本能所左右,开始大规模地踩踏、撕扯!还保有兵器的人更是乱砍一气,只为给自己杀出一条路来! 在这个时代,宋金之间的战阵披甲率极高,主要伤亡往往都于溃败之时造成。 历次交兵,女真武士,还有他们的仆从军们往往都是目睹敌人万军皆溃的一方。那时他们纵马践踏取乐,嘲笑着宋军的软弱无能!却没想到这么一日,当自己陷入如潮溃军中,命运也只会是同样凄惨! 宋军轻重骑军,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时不时地发起短距离的冲锋,踏碎那些一腔孤勇,还妄想要集军一战的人……而对于陷入混乱的步军大队,他们也只作驱赶,等待这场溃军的洪流,自己淹没当面金军最后的抵抗决心——事实上,金军在这短短半个时辰内遭受的巨量伤亡,就已经赶上此前宋金两军对垒时的杀伤! 这已然是天崩地摧之局,任何名臣大帅都不可能挽回! “如何会是这般样子……便是败了、便是惨败,我们大金雄兵,又如何会比宋军还要不堪……”陪着完颜宗翰立马在阵前,高庆裔被眼前惨烈的景象震慑,手足不受控地颤抖着,喃喃自语。 可完颜宗翰却紧抿着嘴,半晌方才开口,言语间豪情壮志烟消云散,只剩苦涩:“合该如此……宋人、金人、渤海、契丹还有那些蒙兀杂胡,不都一样是人?一朝丧败,又如何不会是一般模样!”他说着仰天冲着风雪苦涩地大笑,而后长叹一声,“——斡离不!某悔不听你之言,始有今日!” 他自己亲卫军将,领着一队骑军从溃军中一路冲杀过来,看了这明显有些歇斯底里的都元帅一眼,闷头劝道:“粘罕!粘罕!撤吧!北面寨墙多处被攻破,已守不住了,咱们尽速往东去,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那军将急切之下,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当即便要去扯他的马缰,想把自家主帅带离这万军皆溃的乱流之中。 可他却直接挥刀砍过去,而后拿刀逼退这忠心亲将。 “你们走吧!某哪里也不去了……某的活路,早在发兵之时就已注定,只在这里!也只能在这里……汴京,汴京啊!” 他说着,从举起那柄装饰华丽的长刀,看样子居然是想要单枪匹马去冲宋军阵势模样。 “粘罕!”那亲将不管不顾,依然要上前阻拦。高庆裔也贴上来,想要出言相劝。 就在这时,一股尚有些阵势的女真轻骑裹挟着雪花而至。 当先一将浑身是血,却还是在他们面前带住了马,整个骑队,跟着缓缓停住,并且自觉地四下展开阵势,看样子还多少保有着些军心士气,也可见领军大将的手腕之坚! 来人自然是银术可。 这位女真前锋大将带着千余骑军撤离战阵,中途又与岳飞血战一场,耽误了时间。 此时他带着仅剩的六百骑寻到了完颜宗翰的帅旗,居然连解释都顾不上,只是连连劝道:“粘罕!走……快走!” 完颜宗翰犹豫一下,还是缓缓开口,苦笑问道:“怎么……你也要劝某走么?南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会败成这个样子?” 而看着这位犹自不想认负的女真都元帅,银术可指着身后雪幕,焦急沙哑着喊:“我知粘罕在想什么,可是——南面宋军步骑当有六七万兵马!咱们便是等到撒离喝撤出城来,也守不住的! 咱们这一支,一向唯粘罕马首是瞻!粘罕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该想想娄室、活女、想想希尹!想想剩下的儿郎们吧! 某这里还有六百精骑,营中骑军能带走多少便带走多少,趁着宋军还没包抄上来,咱们这就向东去寻挞懒和兀术他们!总归不能在这里等死呀!” 可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北面又传来巨大的啸声——韩世忠所部解元、成闵两员悍将,统领麾下重甲步军彻底攻破了北侧寨墙。数千金兵垮了下来……宋军步军如一条庞大的铁蟒,不讲道理地横扫一切! 与此同时,南线雪幕之后。 成排成排的宋军轻骑开始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这些宋军如当年金军那般在雪中奋力冲杀上前,面对已经丧失了全部勇气和组织的金兵甲士,肆意冲杀蹂躏!大量金军,步军也好、骑军也罢,明明身负铁甲、明明手里还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