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疗养院每一个陪着爱世的深夜, 真宙想着这样也好,虽然她的确很疯,但她也是爱世。
他从外面那群护士的口中听到说, 久生爱世是个很可怕的女人,她总是仗着自己华族的身份和嫁入侯爵府的姐姐为所欲为, 欺压那些无权无势的可怜人, 尤其是她讨厌的人。
最可怕的是, 她甚至连她的亲姐姐都看不顺眼, 觉得凭什么姐姐就能过得比她好, 她就得在姐姐之下,所以她就将九条公爵家的淳树少爷当做是她的所有物。
但她又总还是要借姐姐的势去压制其他人,认识她的人几乎都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 尤其是藤原家的澜生少爷,从来都会揭穿她的恶毒面目, 不让她真的借着侯爵府的名义去伤害别人。
听到这些, 真宙并没有多少动摇, 也许一开始的他也会跟着他们一样厌恶她, 但实际上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
所以他不觉得爱世有什么问题,而且他奉行人生就是要过得随心所欲, 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一开始他就这么觉得就好了。
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在想什么,明明就有可能是相似的人,为什么会觉得爱世的模样很刺眼还觉得她哪里都不如别人,觉得像她这样的女人不配
可现在,他最喜欢这样的她了因为同在暗夜里, 他能够跟她靠得很近,她不再会抵触他,也不会将他当做是任何一个并不是他的“真宙”或“月郎”。
唯一不满的,是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实力,要不然他就能烧了这里,带着她离开,然后在现世和异界都肆意放纵,呼风唤雨
可惜现在的他也只能就这么想想,现实是爱世在这里被人厌恶,而他也遭到了几乎所有“自己”的厌恶,从而不断辗转在各个世界里无处容身,终日惶惶。
虽然还活着,但他几乎失去了一切,甚至是去死的能力。
不过在这里,他安心了很多,似乎这里就是他的归宿,他每晚都能跟爱世靠在一起,哪怕是听爱世说彰子的不是,姐姐的不是,不喜欢她的人的不是。
他当然会应和爱世,爱世说得没错,而且他也讨厌这些人,尤其是什么澜生、九条
但是,他最讨厌的还是他“自己”,不论是什么“月郎”还是什么“真宙”。
既然他们这么爱着爱世,如此忌惮和防备他夺走爱世,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拯救这里的爱世
结果,那些月郎和真宙还不是不会出现在这个爱世面前么。
所以他们这算什么爱。
于是,在他好不容易能跟爱世待在一起的时候,又为什么总是要来妨碍他
为什么妨碍他的,又总会是他“自己”
他听着这个世界的真宙自负地对他说久生爱世这样的女人,他竟然也喜欢问他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
他那时真的是不耐厌烦透了 “自己”,他不需要他自作聪明地来教他要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才是正确的。
他都已经失去一切了,他还不能只爱着他的爱世吗
他不在乎他对爱世的爱是不是因为月郎而起。
不在乎是不是因为嫉妒想与月郎争夺才爱爱世。
不在乎他对爱世的爱是浅薄还是真心。
也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相信他是否真的爱着爱世。
他仅仅只是简单地想寻求相依的温暖而已,为什么就连这一点点的盼望他们都要夺走。
即便如此,看着血泊中的爱世,他也再次回归魂魄的形态,守在她的身边。
如果他还有实体,他大概是在哭吧,可他没有,所以他无法落泪宣泄自己的悲痛,只能在这里痴痴地守着。
守到一众人围在爱世的身边,哭喊着她的名字。
守到爱世的遗体被人盖上白布抬走。
守到这里只遗留她的血迹,然后随着一天又一天的雨水冲刷烈日曝晒而逐渐变得浅淡无痕。
后来,他十年如一日的守在这里。
春樱夏枫,秋风冬雪,人来,人往
为什么为什么爱世没有出现为什么爱世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她不是那么,那么地怨恨么
那时,他为这个世界里爱世的逝去连灵魂都痛苦不堪,而解决这一痛苦的良药,就是尽快前往下一个世界,只要去到下一个世界就好了,在下一个世界里他一定又能见到爱世站在花丛中满是笑意的无忧模样。
但是,但是他要就这么走了,要是爱世在这里变成了怨鬼怎么办爱世要是变成了怨鬼,她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无忧的爱世,有千千万万个月郎陪伴和守护,但是在这里,爱世什么都没有了。
而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痛苦之余,他还奢望着爱世怨恨的魂魄会回来,而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被束缚在这个疗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