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士卒拱卫的显贵之人,怎么会叫一个卖油郎上前。 “你挑的是什么?”金铉自然知道对方挑着的是什么,但他是在给朱慈燃上课。 卖油郎年纪五十上下,身上穿的普通粗衣,腰间围着一块粗布,用来擦自己的汗水。 面对金铉的询问,卖油郎愣了愣,只能小声回答道:“回大人,草民挑的是油……” “这些东西重吗?”朱慈燃等不及金铉开口询问,连忙询问了起来。 “大约二百来斤……”卖油郎卑微的小声回答,生怕热闹了这群显贵之人,而朱慈燃闻言却咋舌道:“这么重?” “倒也不是很重,只是一出门比较重,来到内城,买的人多了,就越挑越轻了……”卖油郎见朱慈燃和金铉没有恶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每月都要卖油?一个月能赚多少钱?”金铉对卖油郎的收入心知肚明,但他故意问给朱慈燃听。 面对他的询问,卖油郎擦了擦手上的汗水,这才回答道: “也不是每月都卖,每月大概卖三天,刨除成本,能赚个三四两银子……” “才这么点?”朱慈燃有些不相信,然后听到对方一个月只卖三天,又嫌弃道: “你怎么这么懒,一个月有三十天,你居然只卖三天,你若是三十天都卖,不就能赚几十两银子了?” “这……”卖油郎被朱慈燃天真的话说的语塞,而金铉却笑着说道:“有什么难处说出来便是……” “这……”卖油郎犹豫再三,最后才道:“回大人,并非草民懒惰,而是草民和家人平日里还得梳理家中那三十亩田地,然后将成熟的花生榨油。” “三十亩花生能出四十石,四十石花生只能出二十石油,这二十石油,只够草民每个月卖三天……” “三十亩地?你有这么多地?”朱慈燃第一次和平民交谈,惊讶的事情很多,只是对于他的询问,卖油郎却道: “草民家中十口人,全家都靠种花生,榨油为生。” “十个人……”朱慈燃算了算,过了半响才道:“那就是一个人三亩?这么点?” “三亩地还是齐王给发的,以前草民全家十口人只有四亩地……”卖油郎的话让朱慈燃点了点头,他好奇询问道: “似你这等人,应该算得上生活比较差的人吧?” “我……”卖油郎看了看金铉,金铉安慰道:“如实交代便是……” “是……”卖油郎点了点头,对朱慈燃道:“草民这种,已经是百姓中过的比较好的了。” “草民老家是山西宣府的,那里的人一年辛辛苦苦也不过只有八九两银子,还得给官府交三两银子的丁银和田赋。” “要交这么多?”朱慈燃反问道:“那他们为何不卖油?” “卖的多,官府收的也多,况且油多了,也没有人买。”卖油郎说到这里,金铉也知道不能让他再说了,当即拿出一吊百余文钱说道: “好了,你继续去卖油吧,这是耽搁了你卖油的辛苦钱,劳烦了。” “大人哪里的话……”卖油郎被金铉这吊子钱给吓到了,拿在手里,退也不是,收下也不是,直到金铉示意车队启程,他才小心翼翼把钱收下。 收下钱,他继续挑起自己的酒壶,向着街头走去。 只是在他走的时候,朱慈燃却不解道:“先生为什么要赶他走?不让弟子再问问。” “问的太多,殿下会给他招到祸端的。”金铉叹了一口气,而朱慈燃则是不解。 他还太小,不知道问问题为什么会给人招来祸端,不过在刚才的话里,他倒是听到了自己叔父的身影,所以好奇询问道: “先生,我看他们都很感谢齐王叔,可为什么他们都没有感谢爹爹呢?” 一句话说出,跟在他们身后的李朝钦和涂文辅呼吸差点停止,他们静静等待金铉解围,而金铉却道: “万岁给百姓的恩情,不需要用嘴巴说出来,都是藏在心底……” “喔……”朱慈燃听不太懂这句话,但后面的李朝钦和涂文辅却在心底苦笑。 说什么不需要嘴巴说出来,藏在心底,实际上就是百姓们不知道皇帝对他们做出了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 说减免辽饷、杂项吧,实际上贪官污吏一直偷偷在收辽饷,而百姓也跟着认为,这不过是皇帝和朝廷的安排的罢了。 减少多少赋税,百姓只会一时的感激,但分发田地这种事情,百姓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 况且,由于贪官污吏的贪腐,作为皇帝的朱由校并没有让百姓感受到多少赋税的减免,这也是他知道陋规收入后那么生气的原因。 朱由检不是没有推功给朱由校,只是他接不住,而接不住后,还需要朱由检去擦屁股,这么一来,百姓就只记住了最终处理贪官污吏的朱由检。 这也是为什么冯栓口中认为,百姓民心在朱由检身上的原因。 “先生、我看那些百姓说到田地的时候很高兴,你说若是朝廷给百姓一人发十亩地,百姓会对朝廷感恩戴德吗?” 朱慈燃忽的开口,并且敏锐感觉到了百姓对田地的渴望,只是他后面的话说的有些天真,但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这样的话已经不错了。 金铉听到他这么说,也觉得今日没白出来,顺带为其解惑道: “若是真的可以,那百姓自然会对朝廷感恩戴德,可是这事情无法做到。” “我大明田亩到眼下为止,也不过八万万七千余万亩,而百姓登记造册的已经有一万万一千余万人。” “一人十亩,那缺的两万万多亩田地,又该从何处拿来?” 交趾和小西洋监察使司交上了他们的黄册,因此大明的耕地数量正式增加到了八亿七千万亩,这也是金铉最近才知道的。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