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到的睡一起,听上去好像很暧昧,实际上没有任何一点暧昧色彩,所以他才随口挂在嘴边。 那是一场荒唐闹剧——小学毕业那年,叶渐白说我们以后就是大人了,要干点大人该干的事!于是把他爸珍藏的茅台酒顺来,两人躲在他家的阁楼偷喝,各自抿了一口后直挺挺昏过去了,缩着抱在一起在阁楼睡了半宿。 醒来后叶爸爸追着叶渐白打,他满房子乱逃,张口就胡说是她想喝,所以他才舍命陪君子,这才免于被他爸暴打。 尤雪珍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提。” 他毫无歉意:“后来不是都给你赔罪了,暑假零花钱都孝敬给你了。” “要不是那黑锅我帮你背了你看你爸不把你打死,那么点钱买你一命太便宜了好不好。” “所以我怎么能让救命恩人睡沙发啊?”他的手离开门框攀住她肩头,往里一推,“睡吧祖宗。” 说完直接后退一步,把门从外一甩,关上了。 尤雪珍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环顾这间房。她上一次踏进来是去年某次聚会,他喝得不省人事,她和其他人一起把他丢进房间,没有细看就出去了。但匆匆一瞥,她注意到床上的双人枕中间多了一只玉桂狗玩偶,而当时,他交往的女朋友微信头像就是玉桂狗。 虽然那个女朋友早已和叶渐白分手,那只玉桂狗也不知去向,大概是被丢了吧。尤雪珍收回目光,抱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洗漱台上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水槽边还有没擦干净的染发膏。乱归乱,但好在没有其他会让人呼吸一窒的东西。她像个执勤的士兵,如履薄冰地洗完澡,走到洗手台边时,看见了坐便旁的柜子里遗留下了一片卫生巾。 不知道是他的哪一任女朋友留下的。 本以为已经幸运地横跨了战场,却还是在最后一秒踩到雷,血条清零。就和去年看见玩偶的那一刻如出一辙。 ……所以她就说她不要睡这里。 窗外的天越来越亮,初升的日光穿过白纱窗照向床。她擦干净头发,不情不愿地靠近那里。 身上是叶渐白的T恤,床单和被子都沾着他的气味,烟草玫瑰的香水。 香水有时候会令人心旷神怡,而有时候,过了头就会让人觉得恶心。 尤雪珍僵硬地躺上床,忍住想呕吐的欲望。 最终还是抵不过熬了一整晚的困意,迷迷糊糊中睡着。她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塞进一个血腥气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拉着她往下,不受控制地下坠,在这片血浆里坠到底,不能呼吸了。 * 再次醒过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经历了一个轮回,又暗下去了。 公寓里很安静,叶渐白已经离开了,在微信里给她留了条消息。 阿凡达:「我去上课了」 阿凡达:「醒来饿的话柜子里有螺狮粉可以煮[猪]」 尤雪珍起床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回卫衣,抱着衣服还有床单枕套全部塞进楼下的洗衣桶里。 嗡嗡转动的声音吵醒了客房的袁婧,她迷迷瞪瞪地从房间里出来,妆都还没卸,满面油光的,懵懵地看向四周:“这哪儿啊?” “叶渐白的公寓。” “靠……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 “你是完全喝挂了,所以就带你来这儿睡了。” 袁婧吐了吐舌头,尤雪珍按下洗衣的暂停键,对着她道:“你把客房的床单啥的扒下一起放进来吧。” “是哦,枕头上全是我的粉底……” 两人合力把床品洗了晾了准备走人,袁婧是第一次来叶渐白公寓,走到玄关处看见摆放的灵位,猛地被吓一跳。 这个灵位供奉的照片——是叶渐白自己。 确切的说,是小时候的叶渐白。 一个猜想冒出,她惊讶地问尤雪珍:“妈呀……叶渐白有个早夭的双胞胎兄弟?” 尤雪珍正在穿鞋,抬头看见袁婧手指着相框,忍不住笑了:“没有啊,那个就是他本人。” “……?” 尤雪珍指向照片里叶渐白怀中的兔子:“这是白白的灵位。这兔子他小时候养得贼胖,被他家里亲戚带去山上吃草放风结果跑丢了,就剩这么一张刚买回来时的照片当遗照了。” 哪个神经病会为了祭奠宠物把自己也框进去放灵位上啊? 想是想这么想,袁婧表面上还是摆出感动的表情说:“他真有爱心。” 尤雪珍面无表情:“倒也还好,兔子跑前一天他还问我想不想吃红烧兔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