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明远冷哼一声,不说话。
秦幕昭只得撕开来细细地说:“你我结为儿女亲家,皇上只怕未必愿意,如今传出你我两家闹翻,于大皇子着实有利。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沐兄何必太过计较小节呢?”
沐明远铁青着脸:“你的意思是,秦旭然当众说我琪儿怀的不是他的骨肉,也是故意为之?”
秦幕昭满面喜悦地道:“自是如此,然儿毕竟出身霁云学宫,文韬武略虽稍显稚嫩,但对朝堂之事已有嗅觉,我秦家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其实秦旭然不过是一帆风顺惯了,当突然发生一件可能损及他的脸面和名声的事,他心中升出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本能地否定,想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出去,把自己摘出来而已。
可事已至此,秦幕昭又怎么会说?
再说,错有错着,当倾云楼的事传出来之后,大皇子的幕僚们立刻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和秦幕昭一商量,这才有了大张旗鼓退婚的事情。
若是因此让皇上不再疑忌大皇子,这是于他们都有利的事。
沐明远脸色沉了下来:“所以,我的琪儿就活该受委屈?一个女子,未成婚先有孕已是惹人诟病,如今孩子还不是未婚夫的,你们是要逼死她!”
“不,并非如此!”秦幕昭道:“老弟,咱们这亲家之说,又岂是儿戏?我家然儿对你家琪儿一片深情,两个孩子情投意合,而且他们还有了孩子,当然是要成亲的!”
沐明远几乎跳起来骂人:“老匹夫,既然这样,白日里你却把话说得那么绝!”看看他说的是人话吗?因为他的那番话,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相信了孩子不是秦旭然的,个个都对着沐府指指点点,都在骂他沐明远教女无方,骂他沐家后院混乱,骂他的琪儿不知廉耻!
现在,他跟自己说,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两人已经有孩子,必然是要在一起的?
被指着鼻子怒骂的秦幕昭心里也是生气的,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露出笑容,很有唾面自干的风度,道:“沐兄,本侯也是不得已啊,人前,若不这么做,怎么能让人相信我们已经撕破脸,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都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们两个还如何成亲?”
秦幕昭道:“能,他们当然能成亲!”
“你倒说说,怎么成?还能怎么成?”沐明远几乎要吼了。不过,尽管他心里很气,面上却只是一片阴沉!只是一字一句,像是咬紧了后槽牙说出来的,透着森森阴冷。
他心里还有一股闷气,他是已经私下投了大皇子这边,也断无可能再改弦易辙,但是,秦幕昭是大皇子的舅舅,亲疏远近,毕竟有别,这点他永远比不上!
秦幕昭道:“沐兄,稍安勿燥!婚是皇上赐的,这件事,当然是去找皇上。”
沐明远冷笑了:“找皇上?皇上定会对秦沐两家解除婚约乐见其成!”
秦幕昭胸有成竹地笑道:“不会,沐兄,之前或许是这样,但是现在我们两家明面上势同水火,若是两家一拍两散,皇上定不为难。若是有一方不愿,皇上定会做主。为了两个孩子能在一起,这件事,还要委屈你!”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求皇上?”沐明远连声音都上扬了几分,这是一个在朝堂上十几年,并且爬到吏部尚书的老狐狸,哪怕之前表情愤怒或气恼,神色森冷或阴寒,但声线却一直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但这样的城府,也因为这话而压不住声音了。
秦幕昭赔笑道:“沐兄,你想想,既然本侯今日亲自登门要退亲,你气愤不过,请求皇上做主,这样才合情合理!”
因为一件年轻人的闹剧,他们竟然也能引到官场之上,并且加以利用,也算是见缝插针,无所不能用了。
沐明远在最初的暴怒之后,和秦幕昭达成共识,两个人又详细商量了许久,最后,秦幕昭又罩上严严实实的斗蓬,从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走后,沐明远还在小书房,他来回地踱步,接着赞道:“高啊!”
可惜现在天色已晚,宫门已禁,不然他甚至想马上就进宫。
他神色一片欢畅,却没打算告诉孔宜佳和沐蔓琪。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走漏了风声,便会陷入被动。朝堂之中的微妙局势,还是没必要让她们知道了。
至于琪儿的委屈?
不存在的,刚才他已经为琪儿争取了最大的好处。
青衣少年从酒馆离开后,脚步轻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一个从学堂归家的少年,走向街尾的黑暗。
沙沙沙,沙沙沙!
像夜风吹动树叶,极轻,极轻。
少年停下脚步,他奇怪地挠挠头,一脸憨厚的样子。
风停了,声音也没了。
少年继续往前走。
前面更黑暗,更偏僻,那边的街巷不但无人,连野猫野狗也不见一只。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