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里外外,手忙脚乱。
直到曹公公出来扶起了郭公公,一条一条安排事情,局面才算渐渐稳定下来。
把李邵送去毓庆宫、着人去请太医、东宫殿内劈坏的物什清点、余下来的哪些搬去、哪些收走……
直忙到天黑下来,曹公公听了各处回话后,这才快步回御前去。
圣上还在批折子。
曹公公进去,劝道:“该用晚膳了。”
圣上批完手中这本才放下笔,从曹公公手中接过热茶,润了润嗓子:“邵儿搬过去了吗?”
曹公公不敢欺瞒圣上,把李邵接旨后的反应一五一十都禀告了。
挥剑劈物那段,曹公公一面说,一面观察圣上神色。
偏圣上握着茶盏,热气氤氲中,看不清眼中情绪。
“殿下颇受打击,”曹公公道,“那一下子似是情绪上来了,好在侍卫们拦下了,只损了东西,没有伤着人,殿下回过神来时语气很是茫然。”
说的毕竟是李邵,曹公公没有落井下石用一些尖锐、负面的词语。
可落在圣上耳朵里,想像李邵当时那模样,还是忍不住叹了声。
曹公公又道:“殿下走出东宫时厥过去了,太医去毓庆宫诊断过,说是急火攻心、大起大落,原先就没全好的身子骨扛不住才倒下了,之后还是多静养。”
圣上苦笑,半晌道:“朕有时候会想,有因才有果。
邵儿劈东西,朕不怪他。
朕年轻时急性子、火气大,脾气上来也很不管不顾,边上人哪里劝得住,连邵儿他母后说的、朕都不爱听。
也是吃了大亏,代价深刻,这些年才学会控制脾气,不在气头上做任何决断。
朕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朕有什么脸去怪邵儿……”
曹公公低眉顺目。
圣上说些掏心掏肺的话,是需要有个人听,并不是要他做出什么评断来。
曹公公能理解圣上的心情,也知道圣上想起定国寺那夜就是道不尽的后悔,可真要他说,圣上年轻时脾气大归大,和大殿下的不是一回事。
圣上听不进去什么,一般就是冷着脸,争吵也只与夏皇后吵。
夏皇后行事颇有主意,说话有份量,语调却是温和的,她嗓门小、也做不出那等大吵大闹之举。
因此两人即便是吵,也吵不了几句重话,就各自冷静去了。
而对其他人,圣上当场甩了脸色,消气后想明白了,该赔礼也会赔礼。
大殿下做不到这样。
只是这个当口上,曹公公倒也不至于与圣上分析这些。
“朕能改,”圣上又道,“只盼着邵儿也能改。”
东宫这么大的动静,哪可能瞒过宫里人?
多少双眼睛盯着,很快就知道曹公公宣了旨,也知道李邵疯了一场又厥过去了。
有人欣喜,有人雀跃,亦有人忧心。
想抢占先机、怕落了人后,更怕这时候去圣上面前会触霉头。
翠华宫里,皇贵妃没有什么胃口,只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嬷嬷劝道:“夜里会饿的。”
“饿了再说吧,”皇贵妃道,“真到了这一步,我反倒不知道怎么办了,明明与我何干……”
嬷嬷听她唉声,不由心疼。
皇贵妃又道:“明儿一个个来请安,定然又是你来我往,有儿子的、没儿子的,全是各种戏码,我不听还都不行。”
嬷嬷知她性情,一面听她抱怨,一面给她盛了碗豆腐羹。
“有儿子的护儿子,没儿子的盼儿子,”皇贵妃垂着眼,“人人都有盼头,我是个不相干的。”
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会儿,她到底接了那碗羹,一勺一勺用了。
翌日。
衙门封印,没有早朝。
官员大臣们歇着,却也有歇不住的,聚在一起吃个酒,那点儿消息也就传开了。
年味浓郁,除夕夜到来。
辅国公府里悬着崭新的红灯笼,管事婆子们喜笑颜开。
徐栢从大清早就忙上了。
府里人口不多,却是这几年来最热闹的除夕了。
窗花对联早贴上了,鞭炮也预备着,厨房里备着年夜饭。
等天渐渐黑下来,林云嫣与徐简去了花厅。
不多时,徐缈与刘娉也到了。
一张圆桌只坐四人显得松散,原要让章大夫一并入席,章大夫不肯,只与徐栢他们凑一桌,说是自在些。
挽月也跟着马嬷嬷,与其他大丫鬟嬷嬷们吃酒去。
花厅里热气腾腾,倒也热闹。
等撤了桌,又留在这里守岁,外头街上传来鞭炮声。
林云嫣听了会儿,也来了兴致,让去取了些小些的来,与刘娉分着玩。
徐缈抱着手炉,站在廊下看她们耍玩,灯笼光下,眉眼弯弯。
徐简在窗里看她们,见小郡主去点个大烟花,刚点着引线就头也不回地跑,等身后噼里啪啦响起来了,又忙不迭转头去看。
胆子不大又爱玩。
等尽兴了,才又回到花厅里,讨论着哪个烟花最好看。
如此消磨着,子时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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