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雷雨中,京城入夏。
天气一下子热起来,闷得人不舒坦,火气也重。
金銮殿上激烈争论过两回。
有坚持大张旗鼓、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把李渡找出来就誓不罢休的。
也有认为该放缓脚步,不要为了李渡牵扯过度,重新分辨轻重缓急。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找不到李渡,谁能心安?”
“他不缺银钱,给足他时间招兵买马、养精蓄锐,这叫放虎归山!必须步步进逼,让他做什么都难。”
“唉,找人都是开始容易后头难,最初那一旬没有发现行踪,如今继续找就是海底捞针。”
“臣看他是躲起来了,他逃出京师,身边即便还有些人手可用、也掀不起大风浪,恐怕如今只想隐姓埋名活命,未必还有再争之心。”
“若是能找到,自然是最好,若是找不到,白白耗费精力。”
“是啊,京城也好,底下州府也是,各个衙门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比起抓不晓得何时露面的李渡,还是应该加紧内务,该兴农的兴农,该振商的振商。”
“老臣也不是说就不找李渡了,而是所有事情都要稳步推进,不能顾此失彼。”
“我们若是为了找他耽搁了民生,那不是给了李渡在背后嘲笑的机会?”
你一言、我一语。
各有各的立场,也各有各的道理。
徐简倒是没有说话,站在队列里一副认真模样。
李邵听得很不耐烦。
他本就不是什么缓和脾气,对李渡的脱身亦是一肚子埋怨。
最近几日早朝上翻来覆去都是如此话题,偏偏进展微小,以至于全是车轱辘话,讲不出多少新道理来。
一大群人在大殿里站着,不用多久就闷热难耐,偏还有蚊子嗡嗡叫着飞来飞去,越发惹人烦躁。
御前讲究姿态仪容,李邵想打蚊子都不能畅快出手,一不留神,手背上又是一个包。
李邵悄悄拿指甲掐蚊子包,嘴上嘀咕道:“早知如此,就该把李嵘吊在城墙上,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正有朝臣在长篇大论,李邵这点儿声音并未传开,只他周围几人听到了些。
李沄看了眼李邵就收回了视线。
平亲王转过头来,打量着李邵好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
李邵注意到了,循着目光看去,见是平亲王,他只能暂且低头。
辈分有别。
连父皇对上平亲王都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李邵不过是被打量两眼,还不敢在金銮殿里给这位叔祖父甩脸色。
早朝上,依旧没有讨论出最后的结果。
圣上退朝离去,又让徐简到御书房。
李邵原也想过去,见平亲王拄着拐杖过来,他便退开了。
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万一叔祖父在父皇那里告一状,说他口无遮拦,又得挨上两句训。
平亲王也要去御书房。
徐简扶他一道走。
自从前回病倒,平亲王休养了一阵,这两天才刚刚复朝。
“老了,”平亲王走得不快,感叹道,“很不中用,有心想为圣上再做些什么,身体也吃不消。”
徐简道:“太医说您该多静养。”
“我也想养,可这个局面,哪里能静下来?”平亲王叹了一口气,“李浚被毒杀,李渡又逃出京城,我一想起来就头痛。
先帝走之前把圣上托付给我,我既应了这辅政的差事,也想把事情做好。
前头几年都很顺利,我还以为能颐养天年了,突然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平亲王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才压着声问徐简:“圣上与你都有些别的考量没有在早朝上说吧?”
“是,”徐简颔首,“的确有一些想法,想少了怕被措手不及,想多了又怕弄得人心惶惶,这才没有挂在嘴上。”
平亲王心里有数了。
等下问问圣上就是了,不用为难徐简开这个口。
两人一块到御书房。
平亲王问及状况,圣上点了头,徐简便把古月的状况、以及后续的一些想法都提了提。
越听,平亲王的脸色越难看,明明白白把对李渡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他先前做的那些事,我还能勉强说是他有他自己的野心与目的,”平亲王冷声道,“身为皇子,想当皇帝,哪怕失败了也不甘心,谁让他姓李呢?
他是有理由不甘心!
可正因为他姓李,他断不该去与古月弄什么里应外合,若再拉扯上西凉,更是错上加错。
古往今来,想借别人的手来坐龙椅的,全没有好下场!
不止自己满盘皆输,连祖宗基业都得被葬送在里头!”
圣上道:“那依皇叔之见,眼下如何抉择?”
“我这两天一直在听、也在想,各种论调皆有他道理,”平亲王说得很实在,“圣上的想法应该也与我一致。”
如果错得站不住脚,直接就驳斥了,根本不配拿出来讨论。
就像他先前听了一嘴的李邵说的什么“把李嵘挂城墙上去”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