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望。
徐简能在林云嫣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样子。
与她的笑意叠在一块,让徐简的唇角下意识地便微微一挑。
喉中溢出一声笑,徐简轻声道:“蚂蚱……”
这一说法,他从前就听林云嫣提过。
打比方而已,徐简也不在意被比作虫子,就是这蚂蚱,听着就没什么好事。
“以前也就算了,”徐简漫不经心地,“现在这么说,不太吉利吧?”
听徐简这么一说,林云嫣倒是想起来了。
以前,她提蚂蚱时,徐简都不搭腔。
只有一次,他们被围困得前后难行,她自嘲“蚂蚱”,得了徐简几分共鸣。
谁叫他们确实是秋后的蚂蚱呢。
想蹦跶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当时的不甘、愤恨、走投无路又想再拼一把的执着,化作如此自嘲,也是真实写照了。
只是换作今时今日,确实显得不吉利。
不过……
林云嫣抿了抿唇。
论避重就轻,徐简还真是好手。
她让他“好好夸”,他跟她说“蚂蚱”。
“这半年里,我时常与祖母谈心,”林云嫣给自己添了些饮子,小口喝了,又道,“我祖母那脾气,公侯伯府的后院都传遍了。
脸皮薄,不会说重话,想指出什么来,也得先铺垫铺垫、绕上三圈再试着开口。
我说她太绕了、累得慌,遇着事情该说就说。
她这些时日确实渐渐改了些,虽然还不会说重话,但句句真诚恳切,一样戳人心窝子。”
徐简啧了声。
还嫌弃祖母绕圈子?
小郡主现在不就正绕着吗?
拿祖母来说道他,这么绕着来,也不怕把她自己绕晕了。
“郡主指点有方,老夫人之后定能更加精进。”徐简道。
林云嫣眉心微微一蹙。
徐简的眼底若有似无一层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依然这么“意有所指”。
她若指点有方,徐简又跟她学了些什么?
学了她的阴阳怪气。
这么一想,林云嫣眉心一展,气笑了。
她明明优点这么多,徐简好的不学、学坏的!
转念再想想,阴阳怪气也没什么不好,天天一副看乐子不嫌事大的样子,圣上习以为常、李邵大抵是越想越气。
而李邵越气,对他们越有利。
就是吧,心里那股子劲儿,始终有些下不去。
林云嫣干脆起身,出去唤了挽月:“让小二上菜吧,添两碗素面。”
挽月愣了下:“素面?”
皇太后向来喜好大鱼大肉,郡主自小跟着,也是山珍海味,怎么突然想到吃素面了?
她正想着,郡主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道:“难得奢侈一回。”
挽月一头雾水。
素面算哪门子奢侈?
而后,她听见雅间里头一声促笑,显然也是被“奢侈”给逗着了。
哦,她明白了。
郡主与国公爷开玩笑呢。
行吧,他们二位高兴就行。
挽月交代去了,林云嫣转身回到桌前坐下。
徐简的眼中依旧带着笑意,越来越深,连唇角都勾着。
小二很快把菜品都送了上来,并两碗热腾腾的素面。
汤底清澈,配了笋丝香菇丝,又搭了豆皮,搁了小块的软豆腐,青豆点缀,香气四溢。
待小二退出去了,徐简点评道:“确实奢侈。”
比小郡主从前端给他的素面,奢侈多了。
那真是清水挂面,搭了点儿野菜。
偏就人到末路,有口吃的都好过饿肚子,两人分了一碗,连口汤都没有剩下。
热汤面下肚,林云嫣舒坦多了。
还是好日子舒心。
与徐简置些有的没的脾气,还能想到什么就买什么,根本不用顾惜银钱。
不似那等苦日子,光想着怎么活下去,连斗嘴都是奢侈的。
如此好日子,得长长久久过下去。
夜风重了。
书案前辛劳的单慎站起身,出了书房,一面活动活动,一面捶了捶紧巴巴的老腰。
抬眼看去,正巧见徐简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给单大人带了些下酒菜。”徐简道。
单慎一下子来了精神。
辅国公真是太体恤人了,知道他辛苦了一整天,连晚饭都是两个馒头、一点小菜对付对付,还给他带吃食。
“等忙完这些,我回去擦把脸,温一壶酒,自在!”单慎搓了搓手。
有什么比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