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京城各处,张灯结彩。
诚意伯府之中,亦是灯火通明。
林云芳坐在小段氏身边,挽着她老人家的手,脆生生与她数着:“我看过册子了,厨房备了盐水鸭子、八宝豆腐、蜜汁火方、蟹粉包子、肉圆汤,还有好多好多,当然最少不了还是您最最喜欢的六合牛脯。”
陈氏忙着与嬷嬷们说话交代,闻声忍俊不禁。
扭过头来,她点着林云芳道:“过一年、长一岁,大姑娘一个了,还跟小娃儿似的背菜单。”
林云芳与她扮鬼脸,又去与小段氏逗趣:“老的少的,谁不惦记口福?”
小段氏哈哈大笑。
林云嫣坐在另一侧,听林云静给她安排各种陪嫁用的绣品花样,听那儿动静,也忍不住直笑。
林云静的脚踝早已经看不出先前肿胀的样子,但家里不让她落地,她出入都是小竹轿子,要养上百日。
她亦笑了一通,一面笑,一面道:“与你说正经事儿呢,你别打岔走神。盖头花样我替你描好了,你就照着绣,有什么想法与我说。”
林云嫣翻看着手中的红绸帕子,赞道:“大姐手巧,栩栩如生。”
她那点儿女红能耐,落在林云静亲手画的花样上,确实有些暴殄天物。
当然,这一些对她们来说,都是日常消遣,讲究一个爱好,平日里哪里用得上她们缝缝补补?
有天分者如林云静,她自己乐在其中,自然多钻研。
林云嫣心思不在这上头,只能说,够用了。
也就是婚议上要用的东西,她得提针绣一绣,图一个好兆头。
至于绣得巧不巧、灵不灵的,也没人敢笑话她。
说说笑笑间,花厅里备好了席面,一行人都挪了过去。
小段氏坐在主座上,得晚辈们敬酒,管事嬷嬷丫鬟亦上前来,说了许多吉祥话,老人家多饮了两盏酒,面上红润着。
夜更深了些。
外头鞭炮声四处响起,震耳欲聋的。
林云丰拉着林云定也跑出去放,烟花上天,四散而下。
林云嫣陪小段氏看着。
她听到小段氏感慨万千说着“又是一年”。
眨了眨眼睛,她也点了点头:“又是一年。”
小段氏听见了,扭头看她,乐得不行:“你和云芳反着来,她是连年长岁不长心,小丫头片子一个,你呢,心长得也太快了,都要赶上老太婆我了。”
林云嫣扑哧笑出了声,想了想,又道:“我们云芳今年分明长心了的,您也再长长,别叫我赶上了。”
小段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大过年的,还叮嘱她日新月异地抬步向前呢。
“我再长,”她道,“长得老妖怪去了。”
“老妖怪也挺好,”林云嫣道,“外头那么多妖怪,您不比她们凶,她们就来凶您了。”
小段氏“哎呦哎呦”直笑,笑到最后,心里却也酸胀感叹。
学了一辈子的克己本分、与人为善,道理都深深刻在了心里,她至始至终都认为,那些教养没有错。
她也用她的善意与真诚,得到了这么多无价之宝。
她林家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宝。
她只是很遗憾,外人虽然也有善行之人,但却也有更多“妖怪”。
人是老了,但她得学会与妖怪们“相处”。
她不喜欢占人便宜,但也决不能让别人占她的便宜。
要不然,最后受委屈的,都会是她的宝贝们。
人人都在长大,她也一样不能原地踏步。
说起来,等天明时候,外命妇们要与皇太后恭贺新年,她与云嫣当然也会去。
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不叫人胡言乱语又来煽风点火。
小段氏打定主意。
要把各种状况,会遇着的那些与自家结了仇怨的,如云阳伯府与许国公府那两位老夫人会说什么、做什么,都一一想好对策。
可惜,等老夫人躺床上时,还来不及思考太久,就被酒劲催着睡着了。
等阮嬷嬷来唤她,小段氏转醒过来,不由懊恼。
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都没有准备充分!
一会儿马车上,不如再问问云嫣?
牛伯驾车出了府门。
也是赶巧,隔壁恩荣伯府的车驾也出来了,两厢和和气气道了新年,这才依次往西宫门方向去。
车上,林云嫣听小段氏这么一问,弯着眼睛直笑。
她算是知道,云芳那笔杆子承袭何人了,嫡亲的祖孙两人,果然一样的实诚。
小段氏嗔她一眼。
见林云嫣笑容更盛,小段氏被她笑得没有一点儿脾气,自己也笑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