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哗啦”翻东西响声。
“记得当年你还小,有阵子你爸整天待在家,大酒蒙子,颓废啊,你还说他,整天喝喝喝,后来他不也是出去打工了嘛这人啊,不能闲下来,何况你还会点东西,你婶子给你找的电器街的活儿”
陆少宁扔下钱,随手一撩,熟练地抽出耳朵夹着的半根烟卷儿。
烟屁叼在嘴上,拿打火机,点火,狠吸了两口烟,吸太急,咳了两下。
他像是没听到老头絮叨,右手捏着烟蒂,吞云吐雾地眯着眼。
半根烟屁,两三口抽完,甩在地上,旧球鞋踩在火星上,狠捻了两下。
陆少宁歪头看向蹲在柜台后面的老头,嗓音沙哑“能找着么”
张叔“能能能,我记得还有半条呢,放哪了”
陆少宁就等着,咽了下喉咙,喉结微微滚动,像是口渴。
然后,他拿起剩一点的小瓶装一锅头,用牙齿拧开,仰脖喝了起来。
“啊,找到了,你少抽点啊,运动员怎么能抽烟”
张叔叫道,整个人撅在柜子底下,翻出一盒烟,往上一伸手,扔在柜台上。
不料,玻璃柜台太滑,撞在白酒瓶上。
跟打保龄球似的。
张叔蹲着,老胳膊老腿儿,事出突然,站不起,“快掉掉掉”
陆少宁站在两三米开外,正仰脖灌酒。
就在烟盒撞在酒瓶上的一刹间
那身影似一道光,人已闪身上前。
可他右手拿着酒瓶,电光石火之间,完全是本能反应,左手从茄克衣袋拿出,下意识地去接
他是左利手。
啪哗啦
酒瓶摔在地上,酒水飞溅,碎片散落一地。
张叔支撑着柜台站起身,伸脖子一看,张了张嘴,嗓子却没法出声音“呃”
随着酒瓶一起掉落在地的,还有一截手。
那是一截美容假肢。
逼真的假手,搅合在玻璃渣和酒水里。
镜头缓缓从假手上移开,顺着那双旧球鞋往上移,越过修长的小腿,拍摄到男人的左胳膊。
陆少宁垂着眸子,胳膊仍定格般地抬着,可是他的衣袖里,从小臂往下空荡荡。
“唉啊,没事吧少宁,瞧我”
张叔拍了拍脑袋,急忙从柜台后跑出来。
陆少宁的眼底发红,有一瞬间的惶恐、惊吓、慌乱,随后怔愣。他盯着地上的那只手,死沉沉的目光里反而多了一点活着的气息。
张叔将假手从碎玻璃渣中扒拉出来,上下左右检查着,“千万被别摔坏啰,这个手据说贵着呢少宁,你快看看”
陆少宁突然回过神,脸上恢复以往死气神态,淡淡道“没事,很结实,车祸压不碎。”
说着,他放下手里一锅头小瓶,接过假手,将左边衣袖撸上去。
这里会有替身演员拍摄一组镜头,做一个左臂残疾无手的特写。
假手的手腕处是空心,小臂到脉搏位置有拉链,将截肢处伸进去,合上拉链卡住便可。
说是美容手,其实没什么实用性,只是为了美观,免得引起他人不适或吓到人。戴上之后,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是假的,只不过不会动,承受重物会掉下来。
陆少宁将假手装好,又把手塞进衣兜里,低头看着流淌一地的酒水“这瓶酒”
“没事没事,这算我的,碎碎平安,家里有的是”张叔连忙回去架子上又够到一瓶,“地上你也别管,我来收拾”
张叔快速地将烟酒给他装袋,手提塞进陆少宁的右手里,又将两个硬币扔进袋里,“一路回去多加小心啊”
陆少宁点了下头,拎着袋子出门。
张叔望着男人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还有他爹老陆白瞎了啊,老天是啥意思呢”
这时张婶从后屋出来,看着一地的酒水和碎玻璃,“这是咋了,不过了吗我就说嘛,好像听到什么动静了,”咕哝着,她去拿笤帚,转头看向老张,“瞅啥呢还不收拾刚才谁来了吗”
老张揉了揉脑袋,“唉,别提了刚才的动作,多标准,多帅气啊”
张婶一听就明白了“少宁来了没往袋子多放两个卤蛋”
张叔望着门外,长吁短叹“放啦他是彻底地给自己放假啦”
张婶扭头瞅他,眼神柔软,沉默半天,突然横眉怒目“老东西快来干活”
老张吓得一激灵,捂着心口“臭婆娘,把我吓个好歹,你要守寡啦”
远处,容修没有入画,模糊的视线看不清店铺里的表演,但他能听到声音,听到那充满感情的台词声。
这就是老戏骨。
两位上了年纪的老演员,演技真是没得说,生活气息铺面而来,顿时让电影充满了现实说服力。
镜头从杂货铺大门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