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对视许久,突然甩开手臂。
渐渐地,桃花眼染上一丝笑意。他轻轻挥了挥衣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大氅衣摆上并不存在灰尘。
“天快黑了,我回屋了,你自便。”顾劲臣微笑淡道,微微颔首,转身就走。
不愧是国际影帝,控制情绪的能力天下无敌。
连煜噎了两秒,望着他背影,喊了声“喂,你们把客人自己扔在后院这就是容修的待客之道”
顾劲臣往前走,闲庭信步没回头,“你是小孩子么,用这种方法寻求大人关注容修不会出来接你的,家里兄弟太多,他可能都不会发现你不在屋里。”
连煜“草。”
披着大氅的那抹浅色身影圣洁而飘逸,很快消失在门内。
而连煜仍然没有收回目光,他望着顾劲臣消失的方向,又仿佛是望着更久远的地方。
连煜想起,时隔十年,再次和容修同台的那场演出。
两人却再无法在同一支乐队并肩合作,只能是两支乐队的batte ja。
面对面的对抗,两人的交火较量。
那是dk乐队的工体首演,他和容修遥遥相望。
正如白狗子吉他手所说,连煜当年离开容修时,容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登台演出,也没有创作朋克。
其实,容修自己就是吉他手,主唱担任吉他手完全没问题,国外出道乐队有很多都是三人组合。
“没有办法登台演出”是什么意思,破车库所有人都知道,容修当时的状态差透了。
所以,在工体演唱会彩排鲸落时,容修才会建议两支乐队batte,而不是同台合作,他们甚至不站在同一个主舞台上,隔得很远,以对立之态遥遥相望。
容修当时说,不希望在这个舞台上与连煜同台,所以他们站得很远。
不愿意再与他同台。
此时,连煜站在龙庭后院的冷风里,望着顾劲臣走进那个小门,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他脑中回忆起当时dk演唱会,那天他的状态简直糟透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后台就已经紧张得手心出汗,心跳快得发疼,狂喝白酒才掩盖了那种情绪。
然后他就带着不朽自由从升降梯上台了,时隔十年,他终于可以和容修一起弹琴了
但同时他的噩梦也成真了他发现他跟不上容修的节奏。
在工体广阔的体育场,在无数粉丝的注视下,他们终于一起站在了演唱会的舞台上。
他的对面就是他追逐的那个人。
那个曾经梦想着与他一起开演唱会、一起录专辑的人,温柔地对他说,要让他成为全宇宙最棒的吉他手的人。
可是,他发现他跟不上容修的节奏。
跟上节奏。跟上节奏。
只要心无旁骛认真弹吉他就行了。
容修从前一直都说你弹得很好。
一直都是。
当时工体舞台上的连煜试着让自己更专业、更清醒一些,反复提醒自己你现在是不朽自由的队长,是殿堂五行的主唱。
当然,演唱会上与dk乐队合作的后摇版本的鲸落,最后完成得非常漂亮,得到了全场歌迷的一致好评,尖叫声不断。
可,连煜迄今记得很清楚,整个弹奏的过程,他都在不停地对自己说
跟着容修的节奏就行。
远远的小型副舞台上,远远地,他紧紧盯着容修的脸,集中精力试着跟上容修的节奏。
并且,他真实、真真实实地察觉到,容修也故意在弹奏中引带着他,甚至放大了自己弹奏的动作来帮他。
于是他幻觉般地迷失时间和空间,仿佛一切回到了十五年前。
他甚至错觉地看到容修的信号,听到容修像年少时一样对他说加油,我最棒的主音吉他。
但他还是没法让他的左手像容修一样快速及时,没法比容修更快地挪到该挪的把位上。
右手的拨片还是动得不够快。
跟上节奏啊,连煜
让久别重逢的那个男人好好看一看你的实力行吗
那时他站在副舞台的灯光里,有那么一些瞬间,他几乎只要一弯下身子就会栽倒,所以他努力让自己站直,认真地凝视着容修的眼睛。
四周是遥遥闪烁的荧光棒,隔着一大片的金海,他多么希望容修能像以前一样凝眸回望他一眼
但容修的眼里只有他身旁的沈起幻,那才是dk的吉他手。
他像溺了水。
挣扎着。
仿佛从那场演唱会开始,他至今仍在一直挣扎着。
一直。
每每惊醒的梦中,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呐喊
跟上节奏
跟上
容修就在主舞台那里,跟上他。
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