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人人家能甘愿照顾他吗”
甄素素哽住喉咙,半晌,才不服地反驳“只要两人有感情就能”
话出口就失了底气。
这年头,人情冷漠,夫妻情薄,人都现实,太难了。
姑且不提自家儿子稍微有那么点儿性格缺陷,哪个好人家会给闺女选个有暗疾的丈夫,像身上绑了一颗定时炸弹,一炸就要累一生。
除非女方同样身有病疾。
或是卖女求荣不在意。
一种意难平。
一种惹不起。
甄素素心疼儿子,但谁不心疼自家姑娘趁现在身体健壮,耳聪目明,等将来真哪儿不好了,就来不及了
容御轻叹一声,逞强道“谁敢嫌弃我儿子”说完又唉声,琢磨片刻说,“你我都留意一下,相中的,先说明情况,别到时怪我儿子隐瞒自身条件不诚实。”
甄素素急火攻心“还用说明情况吗冰湖救人的录像都上新闻联播了,同僚哪个不知道”
明明是得到表彰的荣誉,却被她说成了天灾人祸的横祸,她强忍着压小声
“反正我不同意,别说小修都没跟人家相处过,就算遇到了可心的,现下你侬我侬,山盟海誓,将来有事了,也保不准要后悔的。指望夫妻情分那是照顾一天两天吗,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
话没说完,哭声压抑,走廊里只剩老夫妻悲叹哀泣。
当时,容修站在楼梯转角,脑袋包扎着,一只眼也贴敷料。
敏锐的耳朵听到父母低语,他没有继续上前,转身匆匆下了楼。
当晚,他若无其事地迎接“刚下机”的父母,假装看不见父亲老了十岁。晚饭时,他漫不经心对老容说,终于解放了,现在不是我不帮你守边疆,是你们不要我了。所以,从今以后,你搞你的武装力量,我还干回我的老本行。我已经决定去俄罗斯了,远方的乐队朋友在呼唤我,他们需要我。
要不是看容修脑袋包得像个粽子,老容非得一巴掌把他糊到俄罗斯去。
容修终记得,那天自己是如何逃离医院的
医院四处苍白冷清,骄傲的他像一只健壮的猎豹一般飞奔下楼,不愿承认自己从此哪儿不如人,更无法面对从小喜欢保护别人、自诩强大的自己,最后成为一个需要被别人照顾的累赘,不论对方是父母,妻子,还是朋友。
走廊白炽灯晃得他眼睛刺痛,头脑也空白,飞奔到最后一段楼梯时,他单眼不辨距离,一脚踩空,整个跌倒在缓步台,任何身手都使不上,膝盖磕青了大块,手心磨蹭在冰凉地面。他伏在医院地砖上,久久没能站起来
两个呼吸间,容修恍惚从往事中清醒,看清自己伏在何处。
掌心压的是大桌面,双臂有力撑在两侧,他伏在顾劲臣的身上。
加湿器散着缥缈雾气,天花板的吊灯在眼前晃荡,宽敞的办公桌上,顾劲臣眼皮半睁,喘着气,羞耻地抬起手腕遮住面目。
容修凝视着眼底这人。
他从前以为,自己永远都不能成家,不能遇到真心爱自己的人,不能体味这世间最迷人、也最寻常的恩爱快意。
“不能”用英文就很好表达,,表示能力,与意愿无关。
如今他拥有了爱人。这人真心待他,爱他,需要他,依赖他,一时陪不到还会对他撒娇发火,也拱了他的火,让他终于失了理智。
田园城堡幽室里,顾劲臣被容修抱上办公桌,天旋地转醉仰书案,醉态微醺,衬衫于身底铺开,像盛着一簇雅致白兰。
即使明知顾劲臣醉酒,容修也仍认真,且当真,轻烟嗓喑哑“将来”
“我说过,天堂地狱。生死都许给你了。”顾劲臣打断他,“我不怕的,也不后悔,你信我,容修,你相信我。”
顾劲臣话落,容修恍惚发怔。
今晚自己也不经意说过“生死”。
转念又想,顾劲臣不可能听到他在楼下与叶哥的对话,更不可能知道他对封凛的倾诉。
两人都含蓄,说话没头没尾,但他们都懂,也神奇地默契了。
于是,在容修看来世上最不靠谱的、最不屑于听信的“承诺”,此刻变成了他最隐秘的期许。
好一句“不后悔”,顾劲臣说了,他便信。
其实他一直相信啊,因为相信,所以心疼,所以恐惧。
要是他迄今单身一个,无牵无挂,无情无爱,反倒不怕了。
就像空降雷丁art of ife所唱
顾劲臣就是他的心魔。
让他感受到了恐惧,变得贪生怕死,害怕病痛与坎坷。
他想更健康,更强壮,永远保护着对方,给对方一切最好的。
顾劲臣说,容修,你相信我。
于是,所有的“相信”,都变成了细密的折磨,容修只觉心头怦然,感恩、欢喜,又微痛,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