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一道诏书从禁中发至政事堂。 【真宗文明章圣元孝皇帝,绍隆景业,驯至治平,睿圣之功,诚超逾邃古,忠贤之左,亦协赞于大猷………… 太尉、赠太师、尚书令王旦,践历台枢,将二十载,赞弭兵之论,兴旷世之仪,纪律用张,方夏咸乂,蔼然令德,洽于民瞻。 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赠中书令李继隆,旧勋之门,克嗣前烈,沉毅有勇,倜傥好谋,从幸澶渊,实总兵要,奋威却敌,厥功茂焉。 并宜列大室之庭,预大烝之享,冀昭盛烈,允协旧章,当并配享真宗皇帝庙庭。】 当王曾看到这份诏书,他瞬间明白了,为何已故的岳父没有被提名其中。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前些日子,他的行为,定然被宫中人知道了,以致于岳父受到了牵连,失去了配飨的位置。 念及至此,王曾顿时觉得羞愧不已。 岳父执掌相印期间,国家盛治,焚封妃之诏,格人主之私,请迁灵州之民,以夺西夏之谋,无愧于宰相之任也! 并且,岳父还是真宗的潜邸旧臣。 如果没有意外,以岳父之功,绝对能配享殊荣。 结果却因为他,失去了青史留名的机会。 良久。 王曾喟然长叹,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重大无比的决定。 次日。 王曾自请罢相的诏书呈入了禁中。 虽然他自请的理由是身体抱恙,但这摆明了是借口,明明前两天好好好地,怎么可能突然恶疾? 所以,此次自请罢相,不过是‘抗议’配飨庙廷的诏书。 当然,王曾确实有这个意思,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他自请罢相,更多是因为觉得心灰意冷。 宋朝以孝治天下,李沆虽然不是王曾的父亲,但作为李沆的女婿,却亲手葬送了岳父配飨庙廷的机会。 这一点,王曾无法原谅自己。 自请罢相,既是抗议,也是对他自己的惩罚。 宝慈殿。 刘娥看到王曾的上疏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奏疏原封退了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和李杰商量。 纵观新年之后,这也是刘娥第一次绕开李杰,单独处置朝政。 哪怕她对王曾有着诸多不满,可也没到罢黜王曾的地步。 不论怎样,王曾确实是一个直臣,朝廷需要这样的人。 如果王曾倒了,又有谁能制衡丁谓? 仅凭吕夷简? 怕是不能,毕竟,吕夷简资历尚且不足。 如今,吕夷简转迁至参政还不足一年的时间,即使他能力强干,也无法再次晋升。 吕夷简暂时无法晋升,另外一个参政任中正,也是不能提拔的。 任中正是丁谓一系的人,提拔他的话,和让丁谓担任独相有何区别? 没有! 固然,国朝是有独相的例子,比如至道三年(997)至咸平元年(998),执掌相印的便只有吕端一人。 再比如,咸平三年(1000),张齐贤罢相,彼时,李沆便成为了中书中唯一留任的宰相。 但这两个例子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单独任相的时间都很短。 吕端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而李沆单独任相的时间则很短,仅有四个月。 另外,吕端和李沆也都是自请罢相的。 赵宋君主是什么德行,文臣们心里都清楚的很,单独执掌相印,权力确实足够大。 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 但相应的,风险也大,永远不要怀疑帝王的猜忌之心。 又次日。 眼看奏疏被打了回来,王曾再次上请罢相。 如此反复三次,刘娥最终还是同意了王曾罢相,并且将其改任为知青州。 不仅如此,刘娥还给王曾加了‘吏部尚书’的头衔。 青州,乃是王曾的家乡,让他领着吏部尚书的名头回去,也算是荣归故里了。 宰相自请罢相,出知地方,当然是一件大事。 朝野内外,对于此事的议论,不绝于耳。 如果说谁最难受,多半无法比出一个高低,但若是说谁最开心,那肯定是非雷允恭莫属。 前些日子,他还在为如何‘送走’王曾而感到烦恼。 结果,他还没出力,王曾自己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