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灵境间。 昏暗的天穹之下,矗立着一座晦冥庄严的森罗巨殿,那巨殿之上暗无天日,唯有一轮猩红血月悬于高天,将暗沉的夜空浸染上了一丝血色。 四面八方林立着无数插天巨城,可却没有半点生灵气息,举目望去,皆是一片令人心颤的死寂。 天穹之上延展着一张百丈光幕,其上显化出了一幕一幕清晰无比的景象,无论是绛回海境之中的昭阳山城,还是灯火通明的应霞城关,皆是让观看之人有着无法形容的身临其境之感。 季月年在森罗巨殿之底的角落之处席地而坐,隐藏在庞大无比的巨殿黑影之中,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他稍稍低垂着眼睑,甚至根本不曾去看那天穹之上的光幕。 在其瞳孔倒映之下,身前逐渐浮现出了一柄灰白无光的三尺石剑,说其是一柄剑并不算准确,此物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一根凹凸不平的石柱,只有那剑柄之处依稀残留着的剑纹,能够勉强看出它曾经是一柄剑。 “眼前我的真灵化作这般模样,似乎再也没有破局之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季月年沙哑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 “季月年,你当初崩碎仙源血脉之时,可曾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那巨殿之下走来一只身形硕大的怪兽,生有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它走到季月年身旁,投下了暗沉的阴影,口吐人言道。 谛听。 季月年抬起头来,望着谛听那包罗万象的兽眸,轻轻笑了笑,道:“即便是超脱之境的七境菩萨,都有涅槃寂灭之时,我只不过是一介混元大真君,即便当真形神俱灭,也算不上甚么稀奇。” 略一沉默,季月年又道,“我曾听闻,谛听乃是幽冥之境的先天之兽,催动天赋神通之时,甚至能够听察三界,知晓过去未来之事,这般不可思议的幽冥神兽,居然也会以真身出现在真灵境间么?” 那谛听的身周泛着扭曲古老的光纹,摆尾之间仿佛有着无数时空破碎,显然不似身外化身。 谛听晃了晃硕大的头颅,口吐人言道:“听察天地三界,知晓过去未来,有此造化能为的生灵,这世间不超过一掌之数。我只是一介幽冥小兽,如何敢这般僭越?” 季月年扯了扯嘴角,道:“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地藏王菩萨尊者诞生于燃灯既灭、世尊未生之前,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如今地藏王菩萨虽然仍是超脱,可却已经触摸到了窥天的边缘,你身为地藏王菩萨的伴生之兽,有何僭越之说?” 谛听沉闷着声音道:“你既知晓地藏王菩萨诞生于世尊之前,那自然也知晓地藏王菩萨为何不上灵山,甚至从来都不曾踏入大雷音寺半步。” 季月年点头道:“灵山大乘佛法,乃是渡尽天地众生的无上之法,地藏王菩萨则是立誓清净六道、拯救诸苦。虽然皆是佛家源教,可若教旨不同,自然无法坐而论道。” 谛听四足并用,走到季月年身侧,不再遮挡季月年的目光,而是与其一同仰望着天穹之上的猩红血月,道:“其实在你诞生于北俱芦洲极北边陲之时,我便一直都在静静地望着你,无论是太阴神女与历劫明心大法师的十万年之约,还是观世音菩萨的与劫寂灭,我都分毫不差地望在眼里。” 季月年蓦地转过头来,望着身侧的这只天地奇兽,心神深处不自觉地涌现出些许心悸之感。 那谛听却依旧在口吐人言道:“在这天地三界之中,我知晓的事情太多,可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敢说。季月年,若是你有朝一日当真能够执掌天地造化、证得菩提真果,望你能够堪破所有迷雾之后掩藏的真相,以永劫不悔的无量佛心涤荡世间。” 此言落罢,其身形逐渐化作了扭曲无比的光纹,悄无声息地溃散在了季月年身前。 在那光影溃灭之处,一卷似虚似实的金黄锦帛缓缓落了下来。 “此物乃是地藏王菩萨尊者入劫轮回之前,所留下镇守六道轮回的无上妙法,我自作主张将它传授予你,即便是地藏王菩萨尊者都不知晓此事。” “好生修行此卷佛法,季月年,虽然我依旧看不清这天地三界的未来,可我却极为清楚地知晓,若是我再不做些什么,只怕地藏王菩萨尊者归来之时,这幽冥之境已是地覆天倾了。” 谛听的声音逐渐远去,只余了季月年独自捧着那卷锦帛,心神深处无数思绪翻涌交织。 “此前的那尊地藏王菩萨,果然只是身外化身,并非其本尊所在。” “这谛听之兽的言语有些隐晦,还需细细思量才是。” 季月年翻开金黄锦帛,一行泛着佛光的灿金篆字映入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