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还等在前面带路,郑曲尺有事也只能长话短说。
她叫来付荣到一旁,道:“你派些伙夫去干这事就行了,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你立马去做。”
付荣惊觉有异,对上她炯炯有神的眼眸,观她眼色认真而郑重,便知定是件大事。
他当即一改往日寻根究底的作风,二话不说便应下:“夫人您尽管吩咐。”
郑曲尺凑近他耳边嘀咕了一阵,然后问他:“听懂了吗?”
付荣若有所思地点头:“懂是懂了,可是……”
郑曲尺见他张嘴,赶紧打住:“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反正你先照做就是了,如有过失与问责,我一力承担。”
——
临时搭建的营地离前线有个一、两公里,骑上马副将带着她一路到了关卡处,由他去说明情况放行,再下马领着她继续前行。
不多时便看到了前方军队所在之处——堑壕前的对峙。
前方是一片硝烟弥漫,士兵们正在收拾布排拒马战壕,战损不多,是以无需整理倒落的尸体与掉落的兵器,但天气越来越冷了,再加上即将入夜,人一久站不动,便会被冻僵住。
所以部队借着巡逻活动着身体,加固工事,抖索着精神找事做。
由于来往人员杂乱,多一人少一人都鲜少引起别人注意,是以副将领着郑曲尺到来,并没有得到什么关注。
虽然战线上郑曲尺在灰蒙暗沉的环境之中毫不起眼,但不远处一身穿着潜龙玉麟铠甲、如琼枝一树孑然独立骑于马背之将帅,那黑白分明的轮廓身姿与从容不迫的神态,却是十分显眼瞩目。
他与将领们正借着高地优势,审视讨论着北渊国那边的情况……
副将跑着上前去禀报时,郑曲尺则一人静静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他那一方。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他们俩是这世上最为亲密的关系,可她总有一种与他还不太熟悉的感觉,远远看着他,想着过往,想着如今,以一种不带狭隘偏见的眼光去观察他……
英姿勃然的将帅风是全然没有,他硬要说是哪种风格,那勉强算是丧葬风吧。
别人打仗是浴血奋战、拼死守护,带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在打,可看他幽黯的眸,苍白如雪的皮肤下,琉璃般破碎感般之余,又带着一种强烈的毁灭欲,像是去跟别人同归于尽般压得人无处喘气。
……咳,她掩了下嘴,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臆猜连篇。
宇文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副将在讲话,但在对方说了几句之后,他眼睫倏然一眨,视线便从北渊军那头转开了。
明明一切的颜色都是那样黯淡无光,铅灰色的天空之下,深褐色的土地,穿着深色盔甲的士兵,可唯有一人站在那里,像是黑白水墨画中被特地渲染出的一尾绮丽锦鲤……
如此鲜活明亮,灵动优美。
郑曲尺前面刚走过一拨士兵,他们扛抬着什么过去,她的身影被遮掩了那么片刻,等眼前再无阻碍之时,便又重新看向宇文晟那边,却不想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炙热视线。
他就这么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的所在位置。
久久地,深深地。
看得郑曲尺都觉得皮肤开始发烫,浑身不自在时,他不知道与旁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就骑马从高地飞跃而下。
马蹄清脆急骤敲击着地面,一阵强烈的风跨越了距离、人群,当黑影覆罩于头顶之际,一股力道拦腰将郑曲尺一个转身脱离了地面。
她口中的惊呼尚未出喉,下一瞬,她已经一屁股坐在了硬实的马背之上。
一双冰冷坚硬、有力量的手臂将她搂入怀中。
强烈的个人气息侵蚀着她的感官,没有生气,没有责怪,只有一句:“你怎么来了?”
他似用脸蹭了蹭她的,唇畔的笑意是掩饰不住的亲昵欢愉。
郑曲尺:“……”快别了,铁皮蹭钢皮,都要蹭出火花了。
回过神后的郑曲尺用后脑勺轻撞了他一下,两人都戴着头盔,碰得清脆响。
“放手放手,快喘不过气了我。”
他干嘛,她内心刚吐槽完两人是一对不熟的夫妇,他一下就给她来这么一出“夫妻情深”,是想让她反省自己有多渣女吗?
宇文晟放开了她,郑曲尺这时感觉到周围似乎有异样,扭过头一看,却见原本流动的人员,此时一个个全都像石头一般呆呆地看着他们这边,明显被冲击到了。
郑曲尺深吸一口气:“下马,谈正事!”
——
“所以你将对方的铁马整个给拆了?”宇文晟挑眉问道。
郑曲尺摘下头盔,拨了拨凌乱的额发:“对,不拆我怎么知道它内部结构是怎么运作的?”
她与宇文晟简略讲了一遍她先前发生的事情,当然重点还是放在了公输即若带来的“铁马”上,这关乎接下来他们战斗的胜负。
宇文晟闻言,面含笑意,一双修罗万象的眸子漩涡深沉,柔声道:“那你还真可靠,所以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之后呢,我们凭借眼下的兵器能否战胜它?”
郑曲尺很实诚,直接道:“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他问得也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