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如何辗转反侧, 林容这里是自然不知的,她连陆慎都不在意,陆慎这些莺莺燕燕便更加不在意了, 恰似水过无痕。 她近来食欲不佳, 晚膳时不过进了小半碗胭脂米,便放了筷子。她脾气和软, 这几日贴身伺候的丫鬟便壮着胆子道:“今儿是重阳节,要插茱萸、赏菊、吃螃蟹, 夫人再怎么吃不下, 也得应应这节气才是。奴婢替夫人剥开, 夫人略尝尝蟹黄吧。” 林容摇摇头, 惫懒见人, 打发养悟斋的丫鬟候在外面, 独自在里间整理从前的草药图鉴。不过略写了一会儿,便听见外头丫鬟在门边禀告:“夫人,沉管事求见, 说是接了夫人从前在宣州服侍的旧人过来,不知夫人是这会儿见, 还是明儿再见?” 旧人?林容还能有什么旧人呢, 无非是从江州跟着的那几个丫头罢了。她闻言一喜,立刻站起来要往外而去。却不曾记得自己扭了脚, 顿时钻心地疼,扶着桌子吩咐:“立刻请进来。” 进来的果然是翠禽、凤箫二人,凤箫还是急性子, 一进来便扑倒在林容膝前, 双眼含泪, 抿着唇说不出话来:“县主, 您……您还活着……” 翠禽依旧沉稳,不似凤箫失态,却也流泪满面:“县主……” 林容哎了一声,把二人拉在跟前,见两人虽身着云缎,服饰新洁,但是细细一瞧,便可见头发枯黄,皲裂的双手长满了冻疮。那身衣裳也并不合身,想来是临时拿了旁人的过来应急——这一年,两个人过得并不好! 林容默了默,喉咙发痛,有些哽咽:“我连累你们了,对不住……” 二婢连连摇头,一个道:“还能见到县主,还好端端的,便是叫我立刻去死也甘愿。” 一个道:“是我没劝住县主,叫县主吃了这许多苦头。” 主仆三人均是克制不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好半晌,这才止住。又见她们二人连夜赶路,并不曾用饭,便命厨房送了一桌螃蟹宴来。林容虽没什么胃口,但陪着两人,算下来也吃了三四只。 凤箫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吃饱喝足拍拍肚子,笑:“一年了,从没有吃得像今天这样饱过。” 翠禽怕她勾起林容伤心,忙打岔说起别的来,只叙了小半个时辰,见林容脸上有了倦意,这才拉着凤箫告退:“县主倦了,我们身上不干净,没得有些跳蚤小虫的,等明日收拾干净了,再来县主跟前伺候。” 林容难得这样高兴,当下无有不允,忙吩咐人收拾屋子,抬热水来二人沐浴。 凤箫心思浅,这时便只有高兴了,在廊下迎着月光叹:“这下,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以后咱们总算又能在县主身边了,我刚瞧这几间屋宇虽朴素了些,但里面各处的帐幔帘子、陈设古玩皆是不俗,想来君侯待县主不错。” 翠禽摇摇头:“才吃饭的时候,你没瞧见么?县主手上的薄茧,还有道伤痕,不知在外头吃了多少苦?现时被君侯接回来了,我瞧县主的脸色,也未必见得有多高兴。你日后说话当心些,不要勾得县主伤心。”县主那时要走,是深思熟虑过的,并不是同君侯一时意气。 翠禽这样忧虑,凤箫却道:“你这是瞎担心,上次县主从洛阳回江州,惊了马坠崖,去相国寺上香,那老和尚说县主是有福之人,将来必定夫妻恩爱,儿女成群。” 二人实在性情不同,一个想东一个想西,各自好生洗漱了一番,忙到半夜,这才睡下。 ------------------------------------- 今日重阳佳节,陆慎白日同将士登高望远,遍插茱萸,夜间同文武宴饮,歌舞娱人。自酒宴上离席时,已是下半夜了。他慢慢踱步回寝院,见沉砚已经候在哪里了,略停了停,却不开口问。 沉砚回话道:“回主子的话,今日下晌王美人求见夫人,夫人同她说了会儿话。” 陆慎依旧没开口,往里而去,沉砚接着道:“听丫鬟说兴致不错,赏了王美人一匣子南珠。翠禽、凤箫两位姑娘是今儿刚上灯时到的,夫人见了,很是高兴,连带着多用了几只螃蟹。只是夫人肠胃受不住,半夜起来叫丫鬟服侍着进了一丸药,这才睡了。” 沉砚说完便低头听吩咐,那日接到夫人在药铺的消息,他转头便命人提前半日打扫庭院,果见君侯抱了回来。 一进养悟斋,沉砚就本能觉得危险,把大夫们请了来,只在外间候着,就听见里面君侯问:“这脉象,当真没有身孕?” 大夫商讨了一阵,这才共推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出来:“夫人的脉象,确无身孕。” 床帐后的女子抽回手腕,冷笑:“陆慎,你真是可笑。” 屋内诸位大夫不知这女子什么身份,竟然直呼君侯名讳,还这样语出讽刺,都低着头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慎沉着脸挥手,大夫们如蒙大赦、提着药箱鱼贯而出。 接着说话的声音便小了些,也不知里头具体又说了些什么,沉砚猛然听见君侯怒喝:“崔十一,你这样的疯话,本侯只想听见这一次!” 沉砚知道后面的话不是自己该听的了,立刻挥手,示意外间的大夫、仆奴都退下,未曾想还是听到里面女子的大声冷笑:“陆慎,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只知道为难女人。我宁可委身草莽匹夫,也不愿伴在你左右……” 沉砚听了这么半句,便赶忙退了出来,未过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一阵脆瓷声,哗啦啦响了半晌。 末了,陆慎出得门来,站了半晌,吩咐沉砚:“命大夫开几幅凝神静气的药,叫丫鬟熬了给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