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却再也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 站在原处,并不回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喔, 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 没别的事,我先回去歇息了。” 陆慎紧握着林容的手腕,并不肯放,两人正僵持着, 忽地外间有人隔着屏风回话:“主公, 游击将军许从化、中郎将杜敏已在庭中待召。” 陆慎这才慢慢松开来,滑到那女子凉凉的手心,取了斗篷替她披上,亲送了她出门,见她犹绷着一张冷脸,欲言又止,终是挥手,吩咐伺候的丫鬟:“送夫人回去。” 这一日,先是天未亮便起身去城郊观礼,后又陪着老太太宴饮、游园,刚才又同陆慎对牛弹琴说了半晌话,耗神费力。等林容回弇山院,在软榻上坐定的时,只觉得浑身酸疼。 翠禽奉了茶过来,屏退了屋里的小丫鬟,连凤箫也指使出去:“你昨儿要的花样子, 四奶奶身边的姐姐送了过来, 放在绣架上, 你去瞧瞧,是不是你要的那几样?” 等人散了,翠禽这才跪在林容身边:“县主,您刚走没一会儿,沉砚便领着几个婆子来搜检屋子,说是您吩咐的,丢了一支白玉光素扁方。关了院门,把院子仔仔细细全都搜了一遍,不独避子汤的药材,就连老太太、四奶奶送的好些补药也叫搜了去,丫鬟房里的什么治春藓的药也收了。总之,跟药材有关的,不拘是什么,统统搜检了去,连县主常读的医书也叫翻了一遍。” 林容支手撑着下颌,一脸倦容,幽幽叹息:“原来如此!”怪不得要叫自己去书房,原是引自己出去,为了这一桩事,并不是为了要见那什么袁夫人,也并非什么叫自己听一听的话。她忽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更生不出气来,只觉得无奈。 倘若林容像往日动怒生气,翠禽还放心一点。她现如今这样平静,不由得泪眼汪汪,心里实在惶恐,就怕君侯逼得紧了,县主走了绝路:“县主,咱们该怎么办?” 林容抚着那只粉青釉茶盅,既平又静,好半晌幽幽道:“看来是非生一个孩子不可了!” 翠禽叫林容的话惊住,不知她怎么似乎转瞬之间便改了主意,呆呆望着她,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县主?” 林容勾出一个浅浅的笑,伸手去抚翠禽的发顶:“别怕,我只是觉得,我可能不会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将来可能要你帮我才行呢?” 翠禽迟疑的点点头,勉强笑笑:“县主担心这个做什么,再不济还有奶嬷嬷们呢。奴婢哪儿都不去,跟在县主身边一辈子,将来照顾小世子、小小姐。” 林容嗯了一声,瞥见一旁书架上的医书果叫人全都翻乱了,怔怔瞧了半晌,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断,面无表情地吩咐:“把这些书都拿出去扔了吧,今儿大家都受了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凡当值的都赏一吊钱,算我给她们压惊了。” 说罢,她自觉再无精神,沐浴后,头发只擦得半干,便掩帐沉沉睡去。 陆慎议完事,已是将近天明时分,他推开门,站在廊下,问:“如何了?” 沉砚回:“夫人昨晚什么都没说,也没发脾气,回去之后,便早早睡下了,还赏了当值的下人一吊钱,说是给她们压惊。” 陆慎听罢,嗯了一声,沿着湖边踱步,不知不觉已到了弇山院门口,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几个早起的小丫鬟在轻手轻脚地洒扫庭院,偶尔闻得一声猫叫。 陆慎止住丫鬟们请安声,推门抚帐而入,见那女子正安睡,乌压压的发,红绫绫的被,白莹莹的脸,似乎才刚哭过,扇子般的睫毛上还带着点湿润之气,便知道她是早已经醒了的。 负手静静地站了会儿,见她并不肯睁眼,只得坐在床沿上,一只手伸进锦被里去按林容的小腿,一面低声道:“听丫鬟说,你昨儿陪老太太逛园子,走了小半天的路,腿酸得厉害。” 又似嘱咐又似闲聊:“你保养身子,也要循序渐进,每日沿着湖边走九十步即可,走得太多,反有害无益。老太太那里你有孝心是好,也得顾着自己身子,略有不舒服,便回来歇着就是,不必强撑。” 他这样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自以为温情脉脉地说着家常话,反叫林容觉得悲凉,她只装作没听见,偏头转了个身子,背对着陆慎,怔怔望着帷帐上的绿头蛐蛐。 不多时,床帐边没了声响,林容还以为他已经走了,忽听得一生长长的叹息。 陆慎喃喃,颇似自白道:“十一,你说得没错,在你面前,我陆慎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言而无信,反复无常。倘若是从前的我,见了这样人,免不得要评一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耽湎于妇人的温柔乡,还要下一个此人不堪大用的考语。” 说着他伸手去抚那小女子的脸,连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只是……只是,谁叫我遇见了你呢?不管你骂我无耻也罢,小人也罢,你是我妻子,我们要生同衾死同穴,这一辈子,你都不能离我而去。我可以成全旁人,只是唯独不能成全你。” 林容听了,沉默片刻,开口问:“妻子?是那种随时随地,供你暖床泻.欲的妻子么?是那么以丈夫为天,事事顺从,不得有片刻违逆的妻子么?是那种一旦惹怒了丈夫,就轻则幽居,重则赐死的妻子么?” 她坐起来,面色平静:“你可以尊重老太太、尊重老姑奶奶,可以尊重没见过几面的袁夫人,却唯独不会尊重我。她们或是长辈,或有才干,或有忠孝义举,所以你尊之敬之。但是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略有姿色,伺候床帏的妇人。身无长处,以色侍人,并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