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搞得一愣,然后就看到老赵端着半盆子水出来,哗啦一下倒在院子里,然后长叹一声:
“回来就回来吧,首都那嘎达,不是咱们平头百姓能留下的,正好我们民间剧团还缺个拉弦儿的,回头我跟团长提提你。”
原来是以为黄钟又被打发回来呢,赵大嫂连忙乐呵呵地解释:“老赵,小黄是回来迁户口的,以后就是京城人啦!”
咣当一下,老赵把手里的盆子扔了:“唉呀妈呀,好事好事,我就知道你能行,肯定能行,等我炒几个菜,咱们哥俩好好喝点,哈哈!”
等黄钟爷俩进了屋,黄丁丁就刺啦一下拉开提包:“二娘,这是我给你买的头巾,姐,这是我给伱买的布娃娃,都是用我自己赚的钱!”
赵大嫂摸摸她的小脑瓜,忍不住撩起衣襟,轻轻擦拭着眼角。
“唉呀妈呀,丁丁都能挣钱儿了,你给大爷买的啥?”老赵也凑上来。
“没了。”黄丁丁拍拍两只小手。
“完了,我这心啊,哇凉哇凉的。”
“嘻嘻,这是丁丁给大大买的二锅头。”
阵阵欢乐的笑声,在屋子里就没断过。
吃过饭,黄钟领着丁丁去岳父家。
这一次,终于进了家门,并且第一次在丈人家里吃了一顿饭。
临走的时候,黄钟把一张存折放在柜盖上。
他小舅子丁猛拿起来数了半天,才数清楚上面的一串零:“一千块,姐夫,京城的钱这么好赚的嘛,那俺也去!”
老泰山吧嗒吧嗒抽着烟袋,瞥了黄钟一眼:“你这啥意思?”
“是我孝敬二老的。”黄钟划了根火柴,帮他把烟点上。
“信不信我给你一烟袋锅,以后在首都,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麻溜把钱装起来!”
老丈人脸色一沉,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数落。
黄丁丁一瞧,这可不行,连忙扎进老爷子怀里:“姥爷,我爸爸有钱,给你就留着嘛,留着嘛。”
老爷子嘴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出门的时候,黄钟给丁猛留了个地址,就是烟袋斜街那的。
跑了三天时间,把所有的关系都办完,黄钟还抽空领着闺女去她娘坟前看了看。
很快黄钟又得马不停蹄地返回首都,这一次,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欢送。
这年头,小山村出息一个人,老不容易了。
老赵也显得特别兴奋:“小黄啊,上回送你,我这喇叭都吹得一点不尽兴,今天非得好好给你整一个!”
你可拉倒吧。
黄钟使劲拍拍他的肩膀:“老赵啊,我在京城等你。”
老赵一愣,随即呲牙一笑:“好,那我就努力争取争取。”
去大城市,谁不想啊?
黄钟点点头,目光掠过拉着小芳的赵大嫂:“老赵,我送你四个字,莫失莫忘。”
说完,他背起黄丁丁,快步走上小路。
莫失莫忘,啥意思?
老赵呆呆地站立在秋风中,手里的唢呐还真就忘了吹。
折腾了一个多星期,黄钟终于又风尘仆仆地回到首都,都已经过了国庆节。
这时候的国庆,可没有什么黄金周,就放一天假。
周一的早上,黄钟骑上自行车,前往国家音乐学院,车座前面,还驮着黄丁丁。
学校的校址,还是前海西街17号的旧址,87年之后,才陆续搬迁的。
这里基本可以和中央音乐学院并列,是培养音乐人才的摇篮,尤其在民乐方面,放眼全国,更是独树一帜。
校园不算太大,学生不算太多,但是随便拎出来一个,几十年后,可能都是某一个领域的领军人物。
黄钟怀着敬意,静静地立在校门口,凝望良久,然后就又一次被带进保卫科。
幸好他带着录取通知书还有户口和粮食关系,不然的话,没准就要被当成拐卖小孩儿的人贩子了。
保卫科的同志也纳闷:前几年刚恢复高考的时候,倒是有些结婚生娃的大龄学生,可是也没领着孩子来上学的啊?
等黄钟在教导处办理完入学手续,这才被一名教导干事领着,前去教室,黄丁丁是爸爸的小尾巴,自然也跟着,搞得那名干事直皱眉:听说是关系户,看来果然是真的。
黄钟被分配到二胡器乐班,屋里正有一名教授在上课,教导干事敲敲门,然后顺利完成结交,就赶紧闪人。
讲台上是院里为人最为耿直,教学最为严厉的安教授,可别撞枪口上。
黄钟站在门口,身后的黄丁丁扯着他的后襟,探头探脑。
教室里不到二十名学生,立刻响起了窃窃的笑声。
讲台上的安教授不到五十岁,一脸严肃,他皱皱眉,然后冷冰冰地问了一句:“你们两个谁上学?”
黄丁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