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子去世。
赵府宅邸众人,各个面色沉重。
因着赵家还是流放的罪臣家眷。
故而赵老爷子的丧仪,一切从简。
众人换下先前就预备妥当的孝服,赵家子孙,守在赵老爷子的灵堂中。
叶景昭以赵家外孙媳的身份,也换上了新裁制妥当的孝服。
她跪在穆延宗身旁。
穆延宗垂着头,一言不发。
直至察觉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影,这才抬眸看了一眼。
瞧见是景昭妹妹时。
穆延宗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又道,“景昭妹妹,多谢。”
叶景昭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这些。
三夫人谢氏则是在一旁站着。
带来的丫鬟,现下都在帮衬着赵家。
如今这宅子里,并无下人,都是赵家的子孙。
天子虽开了恩典,让赵家住在此处,可到底还是罪臣家眷,并不能有下人伺候。
王妈妈便成了总管事。
好在赵家在边关,并无旁的亲戚,都是家中这些人。
席面三两桌就尽够了。
赵老爷子停灵三日,便会去往城外安葬。
夜间守灵,是赵家老爷同两位嫡孙,余下的,便是赵老爷子这唯一的外孙穆延宗。
叶景昭同母亲睡在一处。
回房歇着的时候,已是亥时末。
边关苦寒,如今京都气候都已逐渐复暖,可边关,依旧犹如隆冬。
屋子里虽摆了一盆炭火,可屋子依旧有些寒冷。
三夫人谢氏母女二人便穿了中衣睡下。
随着赵老爷子安葬后。
穆大夫人赵氏满是疲惫,睡了整整一日。
这才在众人担忧之中,醒了过来。
午夜梦回,赵氏总能想起幼时父亲陪着她玩闹的时光。
她仿佛还是幼时孩童模样,缠在父母身边。
一转眼,她已做了母亲。
如今,她送走了父亲,已经多年没有梦见母亲的赵氏。
这一次终于梦见了母亲。
母亲还是二十六的模样,轻轻揉着她的发髻,温柔哄着她入睡。
她是父亲第一个孩子,也是正式嫡出。
童年的记忆中,父母恩爱,她是家中独宠。
后来母亲在她七岁时亡故。
不过半年,父亲娶了继室回府。
自那后,她心中便没了父亲。
父亲娶的这位继室,起初,也待她是极好的。
想来是因着自己一直性子冷淡。
继母没了耐心,便由着她自个儿成长,再未管过她一回。
赵氏觉得,这个家,早已不属于自己。
后来,弟弟出生,她在府中的存在感更加低了。
出嫁前两年,继母也病故了。
看着跪在继母灵位前痛哭的弟弟。
她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还是孩童时的自己一般。
即便父亲一直想着修补父女之间的感情。
可那时,赵氏已到了要出阁的年纪。
一心只想着早些嫁出去,哪里还想得起这位父亲来。
赵家出事前,父亲来看过她。
说了好些话。
赵氏心中酸楚。
之后赵家落难,先夫又忽然病重。
她夹在两难的境地,心中痛苦万分。
最终,她没有为娘家洗刷冤屈,也没有留住先夫。
穆大夫人赵氏看着守在榻边的儿子。
挤出一抹苦笑来,道,“宗儿,明日,就启程回京都吧。”
穆延宗轻轻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面上憔悴落寞,怎么遮掩都藏不住。
看着就让人有些难过。
马车都是先前备好的。
赵老爷得知长姐就要走了。
特意带着自己的夫人傅氏前来。
得知弟弟携着弟妹前来。
穆大夫人赵氏将儿子支了出去。
屋内再无旁人。
赵老爷同夫人傅氏,朝着已靠着软靠半坐在软榻上的长姐,行了一礼。
“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赵氏望向弟妹傅氏,缓缓开口。
傅氏偷偷看向自己夫君,不知如何开口。
赵老爷蹙着眉,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厚着脸皮,同长姐说道,“大姐,弟弟从未求过你什么事情。”
“如今,求大姐能将绵绵带回京都。”
“大姐的恩情,弟弟永生不忘,日后若是还能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大姐。”
傅氏跪在穆大夫人赵氏跟前,忍着泪意。
声音也有些沙哑,求道,“大姐,若真还有旁的法子,我同老爷定不会为难大姐。可是……”
“可是如今,我同老爷真真是没有一点法子。”
罪臣家眷,无旨不得入京。
这一年,赵家都安安静静待在边关,并没有旁的妄念来。
可谁知,女儿赵绵绵,自来了边关,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如今不过七岁的年纪,瘦的如同小猫儿一般。
看着就是营养不良,且脸色比京都四十出头的妇人,还要蜡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