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别叙看她的眼神深了些许, 只觉她在无常世事中的一番淬炼,颇有种脱胎换骨的沉稳。
当初是生死寂灭都只围着陈冀转,无谓芳华, 离群索飞。今昔已能撒开陈冀的手, 头也回地往前走, 无论失意仇怨,也只当雨打风吹,处之泰然了。
林别叙倒是起了腔难以言的惆怅触, 随即长睫一阖,掩下眸光, 回答她先前的疑。
“当年谢师叔是随禄折冲一同来的妖境。禄折冲为人奸猾狡诈, 最擅诡道, 如何能轻信他的投诚?给他开了两个条件。一是要他亲自斩断尘缘,拿十位刑妖司弟子的人头来作投名。”林别叙讽刺一笑,“谢师叔何其傲岸洁之人, 岂能答应?于是只应了他第二个要求, 是在身上打下一枚烙印, 命门送予禄折冲。日若生反心, 禄折冲可其炼为活身傀儡。”
倾风听心头一颤。
纪钦是死于傀儡妖术,转眼成了槁木死灰, 无清醒之日。
她讶然道:“真、真应了?还是师叔藏有什么克制妖术的法门?”
“自然是真,若是无入虎口之地的决绝, 哪里能瞒过禄折冲的耳目?”林别叙唇角轻抿,声音也略微发紧, “谢师叔连剑也带, 两袖清风地随大军来到妖境。在禄折冲手下做了一年事,无甚诚心。禄折冲也知他忠, 过是觊觎他的剑道天赋。毕竟谢师叔曾也是有拔剑之资的天骄。”
“待谢师叔察觉身上傀儡之术已然根深,赶在禄折冲动手之前,先行自断手脚,并神识寄存于一槐树妖的木身,随即在都城放了把火,趁乱叛逃离京。”林别叙说着也由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禄折冲料定谢师叔难逃囹圄,对他下过妖禁制后管束严,未防他还有这等后手。也算是妖王百年里摔过的最大的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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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听他讲述过三言两语,但已能象到谢引晖在妖境的离乱漂泊。茕茕孑立,韬光养晦,只待一朝薄发。其中惊险、凄戚,难同外人相道。
倾风讷讷道:“所以……”
“所以妖境而今有两位谢师叔,一是谢引晖的肉身,禄折冲的傀儡。过因时日太久,肉身渐腐,已鲜少露。二是谢引晖的神智,与槐树妖共存一体的残躯——执掌人城依北的真正城主。”林别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若见到他,发觉他已成妖身,可别太过惊讶。”
倾风低头索。心中情绪来回激荡地跳跃。
林别叙也催促,耐心等她细清楚。
屋外的打斗声终于停了,貔貅与重鸟叫骂着去了别处。
天边是一片铅灰色的积云,方到正午,日色已暮,久后开始下起蒙蒙的雨来。
倾风握着扇骨一下下敲着掌心,全未注意到屋外天色变换,抬起头,带着些微疑虑道:“怎能谋算如巧合?谢师叔被带至都城后,禄折冲该对他百般约束,他到哪里去结识什么槐树妖?能容纳他神智年毁的树妖,该也是一位凡俗之辈吧?缘何甘愿作牺牲?”
她口干舌燥,很轻很慢地吐息:“我师叔他……真还是我师叔吗?
林别叙柔声笑道:“那确实是一位有数百年修为的大妖。曾是先生的旧友。被困于妖境之后,一直修身于少元山的山脚。同有一颗泽世的白玉仁心,可惜,知如何荡这尘世浊清,禄折冲几次相邀都遭他回绝,因故与谢师叔牵上关系。”
雨水飘过前檐吹打进来,门前的几块青石骤然湿了,潮润的水气跟着扑涌进来,倾风由打了个寒颤,才察觉外下雨了。
倾风听着那潇潇的冷雨,觉林别叙的声音里出了一分清新的凉意。
“至于内里曲折,我也懂,原先只当谢师叔是行崄侥幸,绝处逢生。更白,为何一位人境百年难出的绝伦之辈,要冒险来妖境寻什么天道。是疯魔了,是痴傻了。后来细,又觉前后诸般巧合,未必有人心的推助。人、妖两境的求存挣扎,大在人事而非时运。可惜我在妖境的那几年,未曾见过他这样的大人物。你若好奇,见到他之后,可以亲自与他个清楚。”
倾风犹豫了下,怂恿道:“要你帮我。”
林别叙觉她安好心:“怎么?”
倾风觍着脸笑说:“能伤了我与师叔之间的情。哪能见怀疑他的诚心。”
林别叙无情拒绝道:“放心,你二人未曾谋,有情。”
“有!怎么有?”倾风坐直了身,精神抖擞道,“我与陈驭空师叔都能一见如故,说什么?人以群分,我师父的情谊我也能继承!”
林别叙听她无中生有,几可闻地笑了笑,又说:“其实也必。我只知道,赵鹤眠历经千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