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依旧岿然不动地守在原地。
斜来的风雨毫无收敛之势,山上那片平湖中的水也满溢出来,朝着低矮的山崖下淌落,连成一段细小的瀑布。
等片刻,众人屏息之中,龙脉下的煞气再次蠢蠢欲动,浮涨上来。
少年听着耳畔四伏的龙吟声,遗憾道:“调皮啊,老龙兄。再不出来我们真给你陪葬。”
赵鹤眠摘下头上斗笠,解开身上蓑衣,沐着雨水上前,豪放笑道:“当真是岁月如流。当年我入少元山,与你相会,不过是个后生小子,觉天地都没闯过,头发已白一半。既然困在你树下,萌你庇护二十余年,今日也再陪你一段。”
赵鹤眠一身布衣,昂扬走向少年,行步之间,将少年曾赠予他的龙息归还于山脉,又遗泽竭尽全身妖力,压制谷中煞气。
少年热情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老友……不,我是见过你,不过你还是一回见我。机会真想同你一起吃饭。你这混蛋每日在那树下报菜名馋我,引我流多少口水?”
“这何难?”赵鹤眠站定在他身侧,从袖中摸出一枚大钱,气虚无力地笑道,“我请客。吃起家常便饭。山珍海味就算吧。”
狐主颔首笑道:“大善。”
说罢也身体力行,抬手掐诀,舍去半数修为,投入那道沟壑。
狐主两鬓的头发须臾间添上缕花白,面容中也爬出数道皱纹,他憔悴长吐出一口浊气,笑容里带着超然物外的豁然,朝众人头示意道:“老夫尚需牵引山下阵法。只能此。”
貔貅周身风雨不侵,见状大笑两声,打个响指道:“今日真是要做个亏本的散财童子。虽违我的行商之道,不过小爷确实畅怀。”
他转头朝着面容苍白许多的狐主挤眉弄眼道:“老狐狸,往后记也传颂传颂我的贤名,别再四处说我映蔚城里都是骗子,我们只是聪明多!”
貔貅说着,周身散溢出一道明朗的金辉。那些主动避开他的暴雨,这回顺利穿透他身上那层无形的气墙,凶狠扑打在他脸上。
貔貅甩甩头,依旧喝进一口雨水,一身华服也很快被打湿透,气质中失两分清贵,多两分江湖人的粗野。
狐主还没开口,狐狸已在面大声喊道:“金毛老虎,不错嘛!我爹说你心性单纯,可锱铢必较,是个贪财骨子里的人,竟然是他看走眼,后小爷认你做朋友,不必道谢!先前那群好汉都是谁?小爷为何从没听过?哈哈,但我人族这边也厉害的,等着瞧吧!”
他爬在一棵树上,生龙活虎地挥舞着手臂,唯恐众人注不他。
狐主:“……”
貔貅听他的夸赞并不高兴,反气闷道:“滚!让我逮着你,我要拔你一尾巴的狐狸毛!”
狐主也笑骂道:“小子闭嘴!”
倾风揶揄道:“狐狸,你而今自认是我人族的啦?”
“咦……”狐狸回过神来,高声反驳,“不——爹!我还是你儿子啊!”
众人皆是哄笑。
数月间一直弥漫在众人心头的忧虑与焦灼已消失不见,的俱是英雄相会的豪迈与放荡。
生死当真无所惧,皆在谈笑一念间。
一大妖高呼一声:“我也来!”
……
白重景凝神注视着峰顶,看着一股股雄厚妖力闪过后,煞气一次次被逼回山脉,心脏被半悬在空中,七上八下地打晃。
情形比预想更好,也比预想更坏。
他不曾想,妖境能如此齐心一日,可合力将足灭顶的灾祸削减过半。
然而许是山脉悟道,逆天理,那条小龙底还是缺一分机缘,或是旧伤太重,如此多大妖在旁护道,仍无法探那一线生机。
天上风雨之势更盛。
再拖延片晌,只怕龙脉气机还是要彻底断绝。
小火沸腾般的精神煎熬下,少元山上倏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似垂死之人临终痛不欲生的哀鸣。
山脚处刚成活的一排树林,肉眼可见之势枯萎下去,随即又被卷入湍急的泥流之中。
煞气比之前更凶猛的姿态,紊乱上涌。
可山上已无能出手的大妖。
白重景双手下垂,收回视线,零散的长发上挂着细小晶莹的水珠,沉浸在无力与阴郁之中。
他身侧那佝偻着脊背的老者嘴角带着凉薄的冷笑,终是走出洞口,迈进雨幕,颤抖着伸出一手,指向少元山的峰顶。
白重景失声叫道:“阿冲!”
山巅之上,被一众大妖围在中间的活尸傀儡,倏然软倒在地,身形迅速腐朽,直至化为一架白骨。
与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