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夜空流光皎洁,星辉入户。 地面上投映着银白色;窗格纹路,凉风劲吹。倾风躺在床上, 呼吸间闻嗅着从半阖窗户中涌来;暗香。 半梦半醒中, 混沌;意识里又响起今日剑意里蕴藏;那句叩心之问。 那一声犹如天雷,轰隆隆从九千尺高空劈落而下,带着灼热;雷光,瞬间燎起空气里浮动;妖力,几要将倾风吞没殆尽。 倾风猛然惊醒, 浑身一震, 疼得直接从床上翻滚下来。 落地时;一声闷响,叫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处境,咬紧牙关,沉沉两个喘息, 将险些出口痛呼声扼断在喉咙里。 下午还以为那道剑意没有影响, 不想是留到了晚上。 倾风用手肘支撑着半爬起来, 想回到床上, 可视线之中黑白交际, 大脑更是神智不清, 已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 四肢百骸里像有无数个滚烫;铁钩从血肉深处挑破,她终是坚持不住, 强撑着;手臂一软,又摔回地上, 不一会儿全身衣物已被冷汗打湿, 身上肌肉痉挛似地抽缠。 倾风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无尽;深渊, 没有肉^体, 只剩灵魂在罡风烈焰中摧磨, 下意识抬手去摸索身边;物品,以求借由真实;触感,将自己从这场残酷;严罚中解脱。 她;动作将盛放衣物;竹篮从凳子上撞了下来。洒落在地;衣服被她抓在手里,因为过于柔软又很快松开。直到手指触碰到一片坚硬;东西,死死攥紧手心。 那物体发钝;边角割破了她;皮肤,一点微末;痛觉反减轻了经脉中痛苦。 倾风睁开眼,水光弥漫;瞳孔倒映出柔白月色下;一地狼藉。 她换了口气,重新蓄起一点力气,摸到一侧;床脚,艰难爬回床上。 等做完这一切,倾风;意识已近迷离。 她平躺在冷硬;木床上,如野狗一般垂死挣扎,却是扯着嘴角无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凉薄而讽刺。 是卑微蝼蚁却敢仰天直视天穹,道说不过如此;那种蔑然。 虫鸣风吟声里,倾风默数到五百,痛意终于开始减退。 这次妖力;反噬比以往结束得要早——倾风恍惚间闪过这个念头,胸膛剧烈起伏,在沉累疲倦中逐渐睡去。 迷蒙中,似有万千星河随之入梦,在她浑然漆黑;世界交织出一片绮丽;景色。 倾风倏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站在一座静谧;高山之上。周遭光景肖似今日钟声剑意中曾出现过;那座邈邈仙山。 她垂眸看去。 下山;路通到底部,是一片还映照着灰蓝色;湖面。 太阳将出未出,一片浅淡;霞光投在上面,连成一线,在白蒙蒙;视野中,仿佛是天地相接;尽头。 风声,哭声,笑声,都写在湖面;褶皱波纹里。 倾风只觉自己无比清醒,大脑没有半点虚妄;感觉,甚至荒诞地认为这里与现实一般无二。 如同庄周晓梦,或许此时才是久梦方醒。 她沿途走下山,站定到湖岸边,低头看向淡蓝水面里浮动;身影。 有一瞬间,倾风几乎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忆不起自己;面容、来历、过往,也无甚负累、追求、责任。 她不过是在天地间千里游荡;一名游子,孑然一身孤立于世。万般红尘过客皆如云烟,旁人牵绊不过一场清梦,醒来便了无痕迹。 倾风感觉自己好像初来这人世,心神与此地山水融合到了一起。 她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凌波踏在水面上。 悠扬荡漾;水影里,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长剑。 形随意动,人随剑走。 倾风在璀璨星河笼罩;湖泊中挥出了那套奥妙至深;剑法。 今日不曾参悟到;剑意,因为此时此刻;心境,了然于胸。 剑气激起水花无数,半空如沐银河。 湖面惊涛不止,一时竟分不清天与地、人与影。 剑停、风止,大小水珠砸回湖面,荡开波纹无数。 倾风回过头,淋湿;发梢随之甩出一条水线,岸边不知何时已多出一道身影。 林别叙一席白衣盘膝而坐,轻薄飘逸;长袖铺洒在草地上,他一手支着下巴,在幽凉夜色中低笑着问道:“如果你不是你,你有没有想过,如何为自己活,为自己死?” 他;声音温润清和,与这夜;风月交衬,却短短两个字将她从这幻梦之中驱逐。 “倾风。” 倾风手脚失重,天旋地转,整个人坠入冰湖,猝然睁开眼睛,在床上挺身坐起。 她又干坐了许久才分清梦境现实,抬手想擦额头;冷汗,突如其来;刺痛感叫她动作一顿。摊开手指查看,发现林别叙送她;那块妖力碎片还握在手心。 边缘处;血渍已经干了,那碎片同先前一样,看起来平平无奇。 倾风读不出门道,端详片晌后将它放下,也把昨夜那黄粱一梦压到心底,转头环顾四周。 衣服依旧散落在地,但是床头;窗户关上了。前方门扉半开,地上摆着一碗清粥,还散着袅袅热气。 倾风走下床,捡起衣服,拍了拍上面;灰尘随意穿上。到门口弯腰端起陶碗,出去与在院中;陈冀一起吃饭。 她用冷水随意泼了把脸,听见山道上此起彼伏;喧闹声,奇怪问道:“外头怎么那么吵?” 开口询问才发觉声音粗粝嘶哑,干咳清嗓,又问了一遍。 陈冀坐在石桌旁,面色如常地答道:“持剑大会开始了,附近;农户与京城;百姓,今日都可前来观礼。” 倾风说:“是吗?” 她快速喝完一碗粥,捧起桌上;碗筷过去清洗。整理好后,一面放下袖子从后厨出来,一面问陈冀:“我也过去看看。师父你不去吗?” 陈冀说:“我不去了,今日只是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