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烛光笼罩着站在帐边一高一低的两人,像是渡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江嘤嘤咬着脆生生的糖衣,心情变得不错,她拉着李燃的衣袖带他去看窗边的夜景。李燃怕她头发晚上擦不干会着凉,想着吹吹风能干得快些,随着她的步子来到的窗边。
官驿向来建在僻静之处,这里也不例外,一扇窗户临街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街道,另一面的窗外则是大片浓郁的树木,黑漆漆的夜里没有灯笼唯有满月倾洒下的光亮柔和的清辉。
晚风湿润带来了香樟木的沁人的清香味,拂过人的脸颊带来了丝丝的凉意。江嘤嘤胳膊撑着窗台,掌心托着脸,让他看窗外的景色美不美。
李燃抬眸,轻叹道:“景色宜人,怎么能不美呢?”
虽是最寻常的景色,但是最叫人珍惜。他昔日在外时,随军去过很多地方,见过不少比这更美的景色,然而他心中有目的,根本无心赏景。
身后的灯烛温暖的光被推开窗灌进来的风吹得晃了晃,将他拉长的整个笼罩在嘤嘤身上的影子也吹得摇曳了一番。
“想来平州的景色也不会太差。”
她转过身去抱住了他的腰,有些闷闷地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口,手上习惯性搭住了他腰间的玉带慢吞吞扣着,她喃喃细语,“就将这样的景色,留住一辈子,也不错是不是?”
李燃怔愣拢着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犀照,我不想当太子妃了。”
她额间抵着的地方是他的心脏处,可以听到他血液里沸腾的声音,那里有一道很深的伤疤几乎就差一点就可以将那鲜活跳动的心脏整个刺穿,她声音一如既往的蛮横任性,“什么十二尾衔珠金凤钗,难看死了!我才不想要!”
有那么一刻,李燃动摇了。
也许平州也不错,在一方封地做个王也好,没有李恒,没有庙堂之上的那些斗争。放下他从幼时就惦记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是一个极普通的皇子一样,祈求登基后的李恒能看在他羽翼尽失的份上,依旧保持着他那颗仁慈的心,对他这个异母幼弟继续纵容下去,不去计较之前斗争中死去的那些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有些湿润的晚风扫过他鸦羽般密长的眼睫,带来的凉意让他很快的清醒。
“嘤嘤。”李燃轻柔的拨弄着她的发,声音沾染上了疲倦和无奈,“京中传来消息,皇后已经死了。”
江嘤嘤愣了一下,许久明白过来。
太子肯定是不会相信母后会伤害贵妃的,这对他们并无好处,他定是会将一切都归咎到李燃的头上。这场争锋相对的战争早就避免不了了,从一开始周太傅死的时候就不可挽回了,或是可以追溯到更早更早……
***
一行车马到平州时,已经是入了秋了。
平州靠近边关,远离京都实在偏僻,被当地官员迎进安王府时,江嘤嘤已经呆住了,这里实在是和京中没得比。王府不及从前的皇子府一半大小,她
觉得是当地太守有意为难,可是见到太守府的时候,她才明白,并非如此,安王府已经是当地能建造出的最好的府邸了。
将地方迎接的官员都送走,残阳已经偏西,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将院子里的树影和走在其间的人影拉长。
江嘤嘤拉着李燃的袖子走在简陋的安王府,身后跟着的武炎乌暨指挥着人往府邸里搬东西。
她看着没有花园假山溪流树林的府邸,前院和后院之间只隔着一个湖泊,上面坐落着一个很小的水榭。入了秋,落叶萧条,腐烂的叶子落了一池子,岸边还有些打扫的痕迹,应该是刚打扫过没多久又这样了。
两世以来都甚少见过这样简陋荒凉的环境,但是她还是努力扬起开心的笑容,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指着池子道:“咱们可以让人将这里打扫干净,然后在池中养些鱼。看,对面那边,那边可以搭上葡萄架子,等到夏天这里就郁郁葱葱的挂满了葡萄,可以坐在这里钓鱼。()”
唔,再种些荷花,到夏天撒
下的种子都长出来时,翠绿的荷叶铺满湖面,中间探出漂亮的荷花来。这边的岸边可以种些兰草,不知道这边能不能种得活,或是种些乡野间的野花野草,等到晚上还能听着蛐蛐叫,蝉鸣伴着雨声……()”
正说着,有人攥住了她的手,她抬眸就被带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胸口一如既往的有些坚硬硌脑袋,但是身上充斥的青草味很好闻,有种雨后芳草从泥土里新生出来的安稳感。
“我们会回去的,嘤嘤。”
他修长干净的指节拂过她脑后高绾起的发髻,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很郑重的重复道,“我会带你回去的。”
她这样的娇娘,本就不该属于这样粗陋的地方,便是从前在江府的时候,她也未过过这样的苦日子。本来这几个月的奔波就已经够委屈嘤嘤了,他怎么能让她在这样的地方委屈此生呢?
“我们要一起回去。”江嘤嘤跟他拉勾勾。
“好,一起回去。”
即便是在平洲短暂的住下,江嘤嘤还是让人将府邸布置得很漂亮,大体上的布置都是按照皇城的府邸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