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箙炖牛杂这道菜听起来简单，但里面却是大有文章。

徐米露做的炖牛杂其实有些粤菜的影子在，类似于关东煮的做法。

茴香，八角，桂皮，花椒，草果，肉蔻，姜片，陈皮，这几味调料放进纱布里面细细碾碎，碾成粉末之后装进调料包，再往锅里倒上开水，放猪骨头，鸡骨头进去慢慢炖。

地等到汤色明亮，带着点微微的鲜甜，就可以用小火慢慢滚着，熬上一下午，熬到牛杂软烂，里面的萝卜软糯，捞出来盛在碗里，撒上一把香菜，一点辣椒丝，再点上几滴香油，淋一片辣椒油，最后热热的冲上一碗浓汤，汤浓肉美，红油热烈，别提多香了。

衙役魂魄像是被这阵阵香气打懵了一般，呆愣愣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米露手里的碗，喃喃道：

“娘哎，天老爷哎，真真是香煞俺了，怎得这样香，这下水腌臜，好些富贵人家不食，往日俺也割了那猪下水回家去吃，可不是腥臭难忍，就是硬的像是胶做的一般，小娘子这一碗下水杂碎怎得，怎得就这样香呢？”

“这锅里有大学问，就好比你当了一辈子衙役，若是论打板子的功夫，旁人谁也比不上你，我苦心钻研菜谱，若是做的不好吃，才是对这些食材的不尊重。”

徐米露又端了一碟酥炸小鱼上来，递上筷子给他：

“尝尝吧。”

衙役有些窘迫：“小娘子不知，俺们这些游魂，有人供奉才能享用饭食，纵使能白得一餐，也用不上这箸——”

话音刚落，徐米露把筷子往前一递，衙役下意识伸手一接，这筷子却没像穿透空气一样落下来，而是被衙役稳稳接在了手里。

“！！”

衙役眼睛都瞪大了几分，鬼脸上竟有几分茫然无措的滑稽：“俺，这，这怎么——”

“我这店里跟旁的地方不一样，这些饭食对阴人大有裨益，吃了这碗饭你就回去给你家娘子托梦，告诉她你留下来的银钱藏在哪。”

徐米露又走回了柜台后头，神情有些淡漠：

“若不是你还惦念着家里的娘子跟一双儿女，我才不让你进我这食肆半步。”

她讨厌赌鬼，也讨厌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家里人，最后逃之夭夭的人。

那衙役大喜过望，以为是遇上了真神仙，连连拜谢再三，举着筷子，像个凡人一样用起了这一餐。

……

牛杂一入口，衙役便轻轻吸了一口气。

软烂的牛肚煮了不小的功夫，弹弹滑滑，咬一口，热辣香浓的汤汁便溅开在舌面上，热热辣辣，好不快活。

牛肠肥腻，只是这店主人家好似是细细洗过，不说没有半点腥味，就连里面的肥油吃起来也是精彩绝伦，咬破肠衣，滚烫的汁液跟肥硕的油脂浸润，便能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感。

牛耳朵已经煮透，上面带着些晶莹剔透的肉，里头的脆骨咬起来“咯嘣”作响，又麻又辣，配着点香菜嚼一嚼，满口生香。

再说那萝箙，全是两指厚的片，像是在汤里滚足了时辰，里头竟然没有半点筋络的，软乎乎，热腾腾，咬一口就化成了萝卜泥，再喝一口辛辣的汤——

“啊……”

衙役魂魄忍不住发出一声享受的喟叹。

一大碗萝箙炖牛杂，一碟酥炸小鱼，没一会儿就被衙役魂魄吃的干干净净，他身上的鬼气也越发凝实，原先是飘飘浮浮像是一团雾，现在看上去除了脖颈上的痕迹，竟然看着有几分人样了。

“多谢小娘子大恩大德，俺李大虎只能来世再报。”

衙役魂魄自然也察觉到自己魂魄的变化，这就意味着他能再去给家里人托梦，他忍不住再深深一拜：

“俺回去就给家里人托梦，叫他们把俺爹留给俺的那本书捎带过来，小娘子大恩，大恩啊。”

他似乎是怕徐米露不信他，连连赌咒发誓：“小娘子若是不信，俺便在这立个誓，若是不信守承诺，便叫俺把十八层地狱的刑罚都受一遍，永世不能超生！”

“我要你发誓干什么，你若是欠我的饭钱，便是追到地下我也要追回来。”

徐米露摆了摆手，看看外面的光景又道：“天色已深，你若是要托梦就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李大虎再拜再谢，才慢慢退了出去。

后头也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游魂，多是身上没什么能换的东西，只有个被婆婆磋磨死的小妇人，说是祖上出过神仙，就用随身戴着的陪葬品，一枚裹着种子的琥珀换了一顿饭，最后她也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你在外面干嘛？怎么不进来？”

徐米露看着墨玄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