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身上似乎是施了法术,她就这样俏生生站在驱傩的队伍里,过往玩乐耍闹的长安百姓像是瞧不见她一样,仿佛那里只是一堵墙,一块石头,自然而然地避开了。 “一别多日,徐娘子身体康健,托了娘子心善,小妖如今才能有如此际遇。” 十一娘同从前相比,虽说稳重了许多,可一颦一笑依旧是那个俏皮的小狐狸。 徐米露把面具随手装进袖口里,围着她转了几圈啧啧道: “好个漂亮标致的仙女,你回来回胡家宅子看了么?前段时间长安大雪,胡家全都搬进了深山里,也不知你找不找得到。” “徐娘子惯会取笑人的,我来的匆忙,还不曾家去探望我那些姐姐妹妹们。” 十一娘捧着手里的大桃子微微往前一送,笑吟吟道:“小妖今日登门拜访可有要事,便正是为了这长安雪灾一事而来。” 徐米露略微思索一下,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 “从前只说你要拜在黎山老母座下修行,怎么如今你又是瑶池的人了?” 虽说她有预感瑶池那里迟早都要来人,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十一娘。 十一娘亲亲热热地上前揽着她的胳膊,像从前还是狐狸时撒娇般哼哼两声: “我与徐娘子有旧,听说姑射仙子要下凡来寻长安城的徐娘子,我便求了西王母一道回来,娘娘怜惜我,知我生在长安,便大发慈悲让我一道回来瞧瞧,不然我可还在那昆仑雪山上饮风餐露呢!” “姑射仙子?怎么来的不是雪神董双成吗?我听大圣说那琉璃宝瓶原是西王母身边的吹笙仙子董双成管着,怎么这回来得又是姑射仙子?” 徐米露皱了皱眉。 “我原先拜在黎山老母处修行,那一日姑射仙子去老母处宴饮,见我天资尚可,便向老母要了我去,留在西王母身边做个打扇的仙女。” 十一娘左顾右盼,瞧着没什么人看这里,才捡出一块罗帕样的宝贝扔出去,那罗帕便像一团云一样飞了出去,轻飘飘盖在两人头顶上。 墨玄一见就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说,干脆站在一旁替两个人望风。 “徐娘子,这本来是瑶池的事,按理说我很不该告诉你,只娘子对我有救命提携之恩,少不得要叮嘱几句。” 十一娘声音就跟蚊子叫一样: “西王母娘娘居于昆仑,采百花酿琼浆玉露,只顾一人修行,乃是上古的神仙,不参与仙家之事,平日那琉璃宝瓶虽然是董双成看顾保管,但降雪布霜却是姑射仙子来做,这一回董双成看顾琉璃宝瓶不力,叫那孽畜偷了宝瓶私下凡间,已经是犯了大错。 那蛊雕,那孽障,依着天条律法处置,先把它剥皮抽筋,再打入十八层地狱,叫它被那些因大雪害死的人,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的亡灵日日啃噬,不得超生,等那孽畜什么时候悔过,生灵投胎,它才能得解脱,至于双成姐姐——” 她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不忍: “双成姐姐因为看顾不严,叫那蛊雕偷去宝瓶,丢了宝贝事小,害死万千生灵事大,那唐王又一纸诉状告上天庭,这下事便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二郎真君带着那梅山五怪,押了双成姐姐回天庭复命,想来是要按天规处置,罚下凡间做百年的凡人,受千年孤苦了。” “惩处昆仑女仙本是西王母之权,但这回蛊雕盗取宝物,祸害长安百姓,便是天庭也不得不出面,连带着双成仙子看顾不严的事也被揭发出来——” 徐米露也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昆仑瑶池与天庭算是两个独立的派系,西王母这位古神向来独居一隅,不参与人间事,也不过问众仙家之事。 但这一回蛊雕作乱,董双成看护不力失了宝,天庭依照天规律法处置了董双成,昆仑脸上难免挂不住,其中两派之间的弯弯绕绕她不难懂得,又或许还会有些暗地里的汹涌。 她在其中或许只是扮演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保不准她什么时候就成了双方博弈的棋子。 “姑射仙子与双成姐姐最为要好,虽说此事本与徐娘子无干系,但小妖就怕姑射仙子迁怒于徐娘子你,娘子万万要小心才是,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十一娘声音更小了,像是怕极了会叫人发现她出声提示,话音刚落就急匆匆收了那罗帕法宝,一变脸就恢复了刚刚的笑脸盈盈: “多亏了徐娘子替我们保住这琉璃雪瓶,不然叫什么人得了去,不知道又要牵扯出什么乱子。西王母娘娘特命我带千年蟠桃一只赠予徐娘子呢!” “多谢十一娘。” 徐米露知道十一娘能提醒自己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便假做不知,一脸欣喜地接下那只蟠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