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用力,她跨坐到墙头,坐稳后把背篓够过来背好,然后把另一条腿也挪出来了;她坐在墙头上,往前一跳就落到了外面的地上。
墙不高,她身体又轻盈,落地时没发出太大的声音。
这套动作看着很笨拙,但实际上竟透着一股熟练……这村里怕是没人想得到须沐寒居然还会□□。
抬头望望天,今晚的月亮已经接近圆满了。别人八月十五夜里回家,她八月十五凌晨跳墙离家,这样想虽是苦中作乐却也别有一番意思。
刚刚睡的一觉并不解乏,反而让她白天攒下来的疲惫都涌出来了,四肢,尤其是两条腿上,有种后反劲儿的沉重感。但她不能不休息,因为那样看着精神实际上没有一点能用出来的力气;也不能等天亮,因为那样的话容易被人看到——那就走不了了。
她又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无人,才提着竹杖快步离开了。
走的还是官道,但夜里的官道看起来太陌生了;她虽还能认出来这就是自己白日里常走的路,但却没法像白天那样放心、放松。
这段官道,两边载满了柳树,树下的草很深,藏个人不成问题;柳树在草后,黑暗里看着像张牙舞爪的鬼影。
有生以来,须沐寒头一回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怕黑。
怕也没用。
她调整了一下背篓带子的位置,不再分神去看两边,低头就是一气猛走。
今夜是晴天,但官道上依旧很黑,不大容易看清脚下的路。好在官道常有车马通行,所以很平整,只要小心些,倒也不用担心摔倒。
七八月夜晚正是虫鸣大盛的时候,今夜无风雨,自然也是遍地虫音。往常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她听着这声音入睡得很快,睡得也很香,但这会儿听着这此起彼伏的戚嘘吱咕,却觉得心里有些烦躁了。
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恐惧。
虫鸣太响,她听不到太多别的声音。她总担心草丛里会突然蹿出个人来威胁她的性命。
忧心惧怖之下,她走得倒是越来越快了,竹杖点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哒哒嗒嗒的声音,像是鼓乐刚开场时小锤快点出的密集节拍。
她昨日背了许久的背篓,肩膀被压得很不舒服,现在背了个几乎没装多少东西的篓子,仍旧觉得两条背带像两把钝刀子一样割得自己肩膀生疼。她用手调整了好几次背带的位置,但从结果上来看这举动无济于事。
她不该吃冷粥的。
她现在开始觉得肚腹胀得不舒服,好想有股气横在胸腹之间,想打嗝却又打不出来——这像是要呕吐的样子。
她两条腿走得飞快,但她自己却觉得它们好像被人灌满了铅水,有下一刻就再也抬不起来的趋势。她知道自己快没力气了,但是不适的腹部否决了她吃东西的想法。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但抬眼看看四周,她勉强能确定自己大概走出一半还多些的路程了。
现在离镇上应该只剩下六七里路了。
视野已经不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漆黑了,稍微带了些亮光;东边已经能看出微微的晨光,算算时间,太阳的确快出来了。
但这并不能使她松一口气。
她快要倒下去了。
眼前再次出现蓝蓝紫紫金金的小亮点时,她想着。
不能晕倒……
绝对不能。
哪怕这里是官道,哪怕天快亮了。
虽说这一片向来很太平……但她大哥……呵,谁知道她晕在路边了后还有没有命全须全尾地回家。
她紧紧抿着嘴,眼神有些发空,鼻子里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不规律了,但竹杖点地的哒哒声,还有她抬腿迈步的动作,还依旧是平稳规律的。
光线由暗变亮,世界的颜色由冷变暖。灰蓝到蓝,再到微微的暖黄。太阳升起的那一瞬间,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幻象。
她不确定那是幻象还是真实。
平整道路忽然扭曲,熹微天光也碎裂成了斑驳的色块,无数扭曲缠绕的斑斓色彩深处,有一道高高的黑影若隐若现;也就在这个时刻,她眼前有五颜六色的东西倏的炸开,脑海中也响起雷鸣般的爆响。
她身形摇晃两下,拼尽全力想睁着眼不闭上,却还是失去了意识。
她倒下了,但也从官道上消失了。
空阔的官道上,没有任何人影。
只在西边尽头的地方,有骡车的影子缓缓行近。
【第一章增添第三段】
须沐寒再度睁眼时,已是不知多久之后了。
从昏迷中醒来的茫然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她眼神一凝,没有起身,反而又闭上了眼。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她有意识放得绵长轻缓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就仿佛再没有旁的人了一样。
这装睡的招数还是她五六岁的时候拿来糊弄老祖母的。
她保持原来的姿势趴了约有两刻钟,身边环境依旧无任何变化,这才睁眼起身。
这一起来,她才发现,她的背篓还背在她的肩膀上。
所以她这不是被人救了或者被人“捡走”了?
她站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