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热闹得很。
沐寒也听见了那头传过来的隐隐约约的迎亲的声音,她看眼日头:“我就说,今日已经很晚了。”
她进了镇子,在街口处听见一个很高的女声在数落自己家的孩子,大意是让他别乱跑,丢了就找不到家了。
那声音说话又快又急,有些破音;压低了声音后出现的长长的说教又有些语无伦次,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当母亲的已经被吓坏了。
沐寒随意瞥过去一眼,目光转回来时却忽觉那母亲有些眼熟。
二十来岁,杏仁大眼小尖脸,面庞在刚过去不久的秋收里晒得黑红还没恢复,体型高挑健美,背上背着个塞得满满的箩筐;她单手抱着一个看上去三四岁大的孩子,另一手里还揪着个六七岁的,母子三个衣服都很整洁,俩小的头上还都拿红绳扎了抓揪,那红绳颜色干净明亮,红得耀眼。
很典型的乡间能干利落媳妇,看打扮是带孩子走亲戚的模样。
沐寒一时想不出来和她在哪里见过,等她再转头去看一眼,看见地上那个挨骂的男孩子,她忽然想起来,这妇人是跟她一个村的罗春芳。
这男孩子,和她小时候像得出奇。
“春芳孩子这么大了。”惊讶过后,沐寒轻叹。
当年她数次撞见罗家大婶儿斥骂罗春芳姐弟两个,等如今回家,撞见的头一个熟人,竟是在训自己儿子的罗春芳。
“也是,按乡间算法,我过年都二十七了。”沐寒一算,又想起自己当初在青禾镇到处找东家时说的“虚两岁”,啼笑皆非。
“小宝算着也虚十九岁了。”沐寒看着,听着几条街外传过来的吹吹打打的鼓乐,轻声道:“如果我走后,家里没旁的变故的话……他可能这会儿已经成家了。”
乡间男子,但凡是家中有余财的,成婚都早,小宝那情况,若须秀林不糊涂,大概十四五岁就已经娶亲了。
小宝反应总是比寻常人慢些,哪怕长大后心智上依旧没什么问题,也是不便自己当家的。
只不知道须秀林后面可有续弦。若是续娶了新人,小宝如今的情况,变数就大了。
她原本穿的是一身雪白的窄袖长袍,见到罗春芳后,沐寒猛地意识到了之前从未考虑过的某个问题,避开众人视线换了身打扮,再出现时已经又是一副道士衣装了。
她面上看着不过二十上下,换上青蓝色道袍,在凡人间却有一股凌然出世的风骨,像修行多年的老道,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年纪与相貌;这小镇闭塞得很,罕有生人,冷不丁突然来了位看着不凡的道长,不少人都暗暗打量。
沐寒只作没察觉那些没有实质意义的关注,等到了客店里,压了一小块银子在柜上,便进了后院儿,紧闭了房门。
她取出一块炼制过的灵龟甲,一块罗盘,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她以灵力生火,烧锻龟甲,同时两手不断打出占卜用的法诀。
龟甲上现出丝丝缕缕的裂痕,等送出的灵力耗尽,火焰熄灭,沐寒定睛去细察那些裂痕,却发现那些裂痕并没有给她有用的信息。
不是什么都没说,
而是这结果她无法相信。
她又烧一回,结果依旧。
她盯着龟甲看了半晌,随后,她咬咬牙,取出一把裁纸用的小刀,再制住自己体内的灵气循环,卸去灵力防御,对着自己心口就是一刀下去。
伤口扎得不深,沐寒迅速引了心头血出来;她头一回做这种事,下手没轻没重,巴掌大的灵龟甲眨眼间就被殷红染遍全身,看得伯赏心尖直颤。
这可都是心头血。
好在这时沐寒也意识到血够了。
她没有理会伤口,迅速祭出一团灵力,再度点燃,煅烧龟甲。
那伤口又往外渗了少许血液,但此时沐寒体内的灵力运转已经恢复,血流出去很快就结了痂。
沐寒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火焰中的龟甲。
然而,这一次,龟甲甚至都没有烧到最后。
这一回,沐寒刚将几个占卜法诀压过去,龟甲直接彻底地裂开了——裂成了很多片的那种裂开。
此时已是入冬了。
她已经一个月没有休息了。
“这都过午了。”她按了按有些胀痛的脑门:“我先在镇上呆一宿,明早去村子里。”
“你不着急了?”
“也不急这一天两天了。”隔了许久,沐寒才回答。
该出事早出了。
早一天晚一天也无济于事。
伯赏默然看着镇上的景况。
镇东头有家人在做亲。
那家老人可能快不行了,娶亲冲喜——大抵是为了让老人走得安心——故而排场办得很大,而老人的后人小有才名,在这种小镇子上已算是了不得的名人,来道贺助场的人很多。
因此这镇上今日热闹得很。
沐寒也听见了那头传过来的隐隐约约的迎亲的声音,她看眼日头:“我就说,今日已经很晚了。”
她进了镇子,在街口处听见一个很高的女声在数落自己家的孩子,大意是让他别乱跑,丢了就找不到家了。
那声音说话又快又急,有些破音;压低了声音后出现的长长的说教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