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莹莹惊住了。

迈开的腿差点踩空。

一瞬过去，那股冲着于勤去的、逼人的杀意消散了。

小姑娘只是一个格外委屈、格外绝望的，有些过早地懂了事的小丫头。

就仿佛是她看错了。

但她清楚，绝不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师叔。

正看见沐寒眼神停在于宝妮后脑勺上。

那眼神幽深，冷静，若有所思，带着一股能将人骨髓都看透的打量。

“师叔……”严兰因开口，沐寒挥手打断：

“我联系几个人。其他事情不归咱们管。”

言下，却是点明了于宝妮有问题。

有的弟子还迷糊着，有的则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就说，师叔再心软也不会——”和人扯这么多有的没的。

说话的人在姜柏身边，这话没说完，就被姜柏一巴掌拍断了。

至于出发点，是怕打草惊蛇，还是怕惹火好脾气的小师叔……

这就见仁见智吧。

另一头的几个弟子那边，营帐已经快拆完了，沐寒等着他们动作，同时拿出了传讯符。

沐寒注意到，于宝妮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自己答应下来。

于宝妮故作天真，再次对上沐寒双眼；她刚要开口，却在与沐寒眼神相对的那一刻，有了一种浑身都被剑意割伤的感觉。

沐寒的剑意的，更精进了。

除了与她对视的于宝妮，没有人察觉到这份压迫。

于宝妮被惊吓僵硬，错过了阻拦她奶奶的机会。

老妇连连说着不敢勉强仙长了，拉着于宝妮就要走；于宝妮被吓僵了，暂时还没回魂。

沐寒听见老妇这一句话，便不怕于宝妮反对、横生枝节了，便也不急着让两人离开。

她挥手将老妇禁在原地，原本老妇只是不能下跪、不能上前，现在却是连退后都不能了。

“别急着走。

“我去过这许多城镇村庄，这无礼撒泼的，你们还是第一家。

“我可得与你们的里长好生谈谈。

“这里长，他是想继续做，还是不想做了。”

沐寒想对于宝妮进行搜魂，但她一怕自己学艺不精，伤了无辜凡人小孩的神魂——黎家血脉的特性注定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但于宝妮有可能只是个心眼格外多的孩子，沐寒并不想冒险。

二也是怕自己学艺不精，万一于宝妮真是夺舍了，因着一些原因伯赏没查出来——这个几率几乎也是不存在的——没搜魂成功还打草惊蛇。

这时严兰因带着里长已经快走近了。

于宝妮终于回过神来，她神色复杂，隐约透着不甘，却不敢再多看那剑派长老一眼。

可她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她咬咬下唇，做了决定。

她双膝弯曲，就要跪在地上，却和祖母一样被灵力托住了。

“仙人”的能力，她再了解不过；下跪不成，她心中大为焦急慌乱，只口上道：“前辈息怒，晚辈祖母无意冒犯前辈，亦不敢挑剔、指责前辈；她只是对晚辈过于关怀、溺爱了。

“前辈愿意收晚辈入仙门，让晚辈成为外门弟子已是天大的恩典，晚辈万分感激。甘为前辈与祥云姐姐鞍前马后。

“晚辈愿随前辈前往仙门。”

沐寒听见她说话，心里又沉了一沉。

另几人一直旁观或者参与着这场闹剧，他们或许感觉到了师叔另有目的，但一时都没有从某个束缚中走出来。

倒是正在靠近的严兰因，一听见这句话，眼中却是寒光一闪。

沐寒却不理会于宝妮。

她看着急匆匆小跑过来的里长，冷声道：

“于里长，贵地的民众可真是令贫道大开眼界。”

她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说。

于勤早已经从别的村民处知道了这边的闹剧，但他也是心存侥幸，并未立刻赶来制止。

严兰因看得出他的小心思，故而一路上寒着脸一言不发。

里长这一路过来，受严兰因影响，始终提着大半口气，冷汗一层层往外出，到了沐寒跟前，脸已经没有血色了。

这不只是严兰因态度的问题。

严兰因不满于他的纵容，有意放开灵压压制了他。

里长膝盖一软，也被一股灵气托住：

“你们村的人都是什么毛病？

“天生缺块膝盖骨吗？

“还是不求人就不会说话？”

……在场的弟子，感觉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师叔了。

师叔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但言行上都透着温和包容，且行事有礼有节——虽说这不该是弟子评价师叔的话——没有世家出身的那种大家风范，但却自有一股飘然世外的优雅随性、自在悠然的气度。

总之……和现在的……咄咄逼人，牙尖嘴利——

不不不，这个词不能用在长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