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内。室内没有院中光亮,从光亮处到黑暗处,眼睛需要适应的时间,难免会有那么一小会儿啥也看不到,田彻乍入室中之初,即是这种情况。就在他的眼睛尚未适应之时,猛然间,他听到身后屋门关闭的声响,还没等他回头去看,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了四五人。这四五人喊叫着冲到他的身边,有人扳腿,有人抱胳膊,有人猫身扑到他的胸腹部,揽他的腰,诸人合力,试图把他扳倒。
田彻一则视野尚且不良,再一个仓促无备,略作反抗罢了,被这几人给扳倒了在地。
绊倒在地后,这几人拿出绳索,欲要捆他。
田彻叫道:“你们做什么?县君、县君呢?”这几人想要捆他,就不能把他按得太紧,田彻抓住了这个机会,奋力挣扎。他力气大,竟是把按他右臂的那人给撅了出去,然后握拳去打按他左臂的人。按他左臂这人吃了两拳,眼看受不住,就要松开按他左臂的手时,田彻的脑袋上突然吃疼,乃是被他挥出去的那人情急,随手抄了个室内的香炉,朝他头上乱砸。
剧痛之下,鲜血流淌,迷住了田彻的眼,田彻大呼叫道:“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县君呢?县君呢?……是县君要杀我么?”脑袋接连被砸,他终於挣扎慢慢无力,昏迷过去。
待他悠悠醒来,身已不在室内,被挪到了院中。他想要起身,可起身不得,早被五花大绑。他眼往上看,看见了王弼、胡珍。王弼、胡珍立在他身前不远处,两个人正在看他。
王弼不敢与他对视,转开脸,说道:“田公,咱们这城已是守不住了。我和胡公翻来覆去寻思,如今唯有献城。田公,你就听了我俩的话,咱们一起献城吧!”
田彻怒道:“你身为朝廷命卿,却要降贼?你对得起朝廷养你的俸禄么?”
王弼说道:“田公,你就别提朝廷的俸禄了!”
不说俸禄还好,田彻这一说朝廷俸禄,王弼对此有之已久的一肚子怨气就不由的便又冒出来了,从新朝建立至今,十来年了,他是连一次俸禄都还没有领到过。新朝建立伊始,因为各项制度不全,上至公侯、下到小吏,一直全是不得俸禄,后来王莽总算是打算发俸禄了,下了道诏书,还说什么可怜官吏们的俸禄一直太低,要给他们都加俸禄,看起来挺不错的,却奈何王莽又把这俸禄的分发与本地当年的收成给挂上钩了,丰年的话,就按定好的标准给俸禄,有灾害的话,就减少俸禄,——这一点其实也可以,倒是与后世的绩效奖金甚为类似,执行得当的话,也不是不行,而问题是,这个丰年、灾害该以什么标准核定?朝廷则到现在没有定断。亦即是说,王莽的这道诏书到现在也还没有落实,王弼仍是尚未见过新朝的俸禄。
但这事儿没必要多与田彻说,王弼就一句带过,接着说道:“况则,以南成小县,抵御万众之贼,……田公,咱们已是两回遭贼了啊!上次就不提了,只说这次。这次能守到今日,你说,我是不是已然尽了我的本分?田公,这底下来已是守无可守,还怎么守!”
田彻怒道:“你若降贼,对得起视你为父母的满城士民么?”
“田公,如我上午所言,我之所以献城,亦正是为满城的士民着想!力子都残暴之极,他说要屠城,城破后,他可是真的就会屠城的啊!不献城怎么办?真要等着满城士民尽被屠戮?”
田彻怒道:“庞公已为力子都所害,你若降了,你觉得他能饶你一命?”
“贼寇说咱们若把城献了,便饶咱们不杀,力子都总不会说话不算数吧?田公,你若是为此担忧,担心献了城后,他会杀你,你且放心。我会替你说情。”
田彻大怒不已,奋然挺身,想要起来。
胡珍在旁骇然,连声叫道:“快,快,把他按牢了!”
四五人按田彻,犹按不牢稳,“噗通”一声响,一人被田彻撞倒。胡珍吓了一跳,往后趔趄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好在田彻被绑的挺结实,终究是未能挣扎起身,又被按了下去。
田彻怒目而视,瞪着王弼,喝道:“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会信你谎言,被你诓来!”
王弼哪敢与他对视?举袖掩面。
胡珍从地上爬起,说道:“县君,田彻已被擒绑,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就献城吧!可别等到明天,力子都再反悔,你我便是献城也无用矣。”
王弼却迟疑起来。
胡珍不知他在想什么,正待要问,院门外进来一人。
田彻带的那两个宾客,在田彻昏迷时,已被王弼、胡珍骗进院中,俱皆杀了。这时进来的是县丞。县丞是来找王弼汇报城中士民的民心情况的,听说了王弼在后院,遂转来后院见他。一进院中,看到眼前此幕,县丞楞了楞,很快就反应过来,明白发生了何事。
他举起手,颤抖着指向王弼与胡珍,说道:“王公、胡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县丞在县中没有实权,王弼、胡珍不重视他,胡珍敷衍答道:“田公执意不肯县城,我俩没办法,为满城士民的性命着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