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时,诸吏齐至。
贾恭把自己适才与董宽等所言之内容,与他们大略地讲了一遍,下令说道:“轻侠之捕系,由董公等负责,检视豪强诸家此事由我等负责。你们现就先去军营,各领兵士一队,然后按我给你们的名单,分头检视县中的各家豪强。夜已三更,你们对各豪强家的检视,或会引起里中其余各户百姓的不安,切记,到了里中后,先要把里门守住,并在检视之前,先要派些人,到里中各段,一旦里中其余各户的百姓果真惶恐,就对他们善作安抚,万不可因是引乱!”
诸吏个个神情严肃,俱皆应诺。
——大半夜的入民家搜查这种行为,依时下律法言之,实际上是违法的。汉律早有规定:“禁吏毋夜入人庐舍捕人”,否则“以毋故入人室律从事”,“杀之无罪”。“杀之无罪”,也就是被官吏夜间闯入其宅的百姓,若是反抗,而把闯入的官吏杀掉,是没有罪的。
在场的诸吏与贾恭能为杜俨信用的干吏,哪个不是熟读律法?但眼下之利成县内的情况,等类是军管时期,故而明知有此一条律法,贾恭也还是下了这样的命令,诸吏也无人表示反对。
时下民户,按照家訾之多少,大略可分四等,贫家、小家、中家、大家。大家便是豪强,家訾百万以上者,乃为大家。利成是个小县,按照家訾标准,称得上豪强的不多,三四家而已。
贾恭提笔,每在竹简上写完一户大家的姓名、地址,即叫一吏近前,把此竹简与之。
最后的这块竹简给了这吏后,这吏低头看了眼,抬起头来,说道:“主簿?”
贾恭是本郡人,其族在本郡又是右姓强宗,换言之,他家就是豪强之家,而豪强、冠族之家,常有彼此联姻的风气,故而他家在郡中各县都广有亲戚、朋友。这最后一块竹简上所写之人的姓名,正就是他家在利成县内的一户亲戚,是贾恭的一个姑丈。
贾恭问道:“怎么了?”
“此主簿之姑丈也,也一样检视么?”
贾恭说道:“莫说是我姑丈,便是我家若在利成,一样也需做检视!”写下了调兵的命令,分给与这几吏,令道,“你们现在就去开办此事!时间紧促,不可怠慢有误,检视时务要细心!”
诸吏躬身应诺。
有什么样的长吏,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杜俨是个认真不徇私的人,贾恭自然也是如此。
贾恭带来利成的这几个吏员,亦俱是办事干练之人。
这几个吏员出了驿站,先是到了城西角的军营,进去后没多久,即各领着一队兵士从营中出来,依照贾恭的命令,即开始各前往竹简上所写的地址。
此际若於夜空高处,向城内俯瞰,可见一队队的兵士举着火把,在营前聚集片刻过后,旋便分作一条条的火蛇,急速地向城中各处而去,眨眼之间,已是布满城中的大街小巷。
城西一个姓王的豪强,其家距离兵营最近。
他家所住之里的里门最先被急促的拍门声叫开,里门开后,负责检视其家的吏员留下了一伍兵士守住里门,领着余下兵士涌入了里中。再又分出两伍的兵士守住里中各段,他率众径直到了王家门外。叫开了王家院门,不等王家的家主出来,就冲入了其家,开始了搜查检视。
别的各吏,也都很快就进到了目标豪强的家中。
捕系轻侠的县吏、县卒出了县寺,亦分往城中各处,动手捕拿城内有名的轻侠、恶少年。
整个城中,响起了不绝起伏的狗吠鸡叫,以及惊慌的处处人声。
耳闻得各类声响、动静传来,端坐驿站舍内的贾恭神色不变,他又取出了一卷竹简,提笔蘸墨,凝神构思了稍顷,落笔简上,开始写信。
这封书信,当然是写给杜俨,向杜俨禀报祝其已失及祝其为何会失,和他已经定下来的那几条应变之策的。
书信写毕,他叫来了又一个从吏,说道:“你连夜出城,赶往业亭,将我此书面呈府君!”
业亭城外有万余贼寇围困,这城如何能进?
被贾恭叫来的此吏固以果敢著称,闻得贾恭此令,亦不禁面现犹疑,说道:“城若能进,我一定会拼死将此书呈给府君,可若城不得进?主簿,该怎么办?”
“你近前来。”
这吏往前进了几步。
贾恭说道:“我率兵来援利成前,府君与我有约。如有紧急军情,而业亭又不得入的话,可於城外西北,夜燃火三堆,府君见后,会想办法派人突出城外,接应送军情之人进城。你到了业亭县外后,若是贼围甚严,你便依此,在城外西北点火,然后待府君遣兵接你进城。”
杜俨的这个办法,只能说是聊胜於无。
想那城池,若是万一真的被围得很严,则至时,杜俨究竟能不能派出兵来,又或其所派之兵,究竟能不能突出敌人的包围,接应到送军情的人进城?实事求是地说,都是不可知的。退一步说,即便杜俨此法得成,可想见得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