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还没有适应帐中的光线,便觉有一物夹着风声,朝他飞来。他忙侧身躲闪,却没躲过,那东西砸到了他的胸口,砸得他胸口一疼,旋即此物掉落地上,摔碎了,却是一只茶碗。
“你还我阿娇来!”一个妇人的哭泣声紧接着传来。
董宪眼睛已经适应了帐内的光线,他看得清楚,帐中这会儿端得一片狼藉,案几被推倒在地,几个玉碗都被摔得稀碎,两个小婢非常恐惧的伏在帐的一角,头也不敢抬,而在帐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美艳妇人正盘腿坐在席上,发着脾气,哭泣着。
这妇人便是董宪的妻子,董隆的母亲。
“夫人,你这是咋了?”
董宪的妻子姓孔,指着董宪,哭着说道:“你说咋了?去年你非要报仇时候,我就跟你说了,你要报仇,你报去!我和阿娇回我母家!万一将来你出事,不要牵累到我的阿娇。可是你不听,不肯放我母子俩还我母家,现下如何?果然受了你的牵累了吧?我的阿娇!我的阿娇!”
原来是董隆被力子都索走的消息,孔氏已知。
董隆心下发狠,也不知是哪个嘴这么快,董隆被带走也就不过才半个时辰的功夫,居然就已把此事告诉了孔氏!且待将来,找出了是哪个碎嘴,必要严惩於他!可是当下,却是先得把孔氏安抚住才是正事。他忙上前,说道:“夫人,你不必担心,大率他是喜爱阿娇的聪明,所以才派了文忠过来,把隆儿接到他的营中,陪他住些时日。”
“呸!”
董宪稍往后侧身,抹掉了孔氏啐到他脸上的唾沫,赔笑说道:“夫人这是做甚?”
“这话你骗骗三岁的孩子,或许信了,你骗我,我能信么?早就与你说,民谚云,‘一山难容二虎’,力子都早晚必会寻你的麻烦,你不肯从我之言!结果可好?你在前头为他卖命攻城,他后边却把咱们的阿娇索走!没用的话你也别再给我说,你把阿娇陪我!”
没想到孔氏恼怒之下,口不择言,“一山难容二虎”,“力子都早晚必寻你麻烦”云云都说了出来,董宪吓了一跳,赶紧至孔氏席前,拽住了她的衣袖,说道:“夫人,小声些、小声些!”
“帐中都是咱的家生奴婢,帐外都是你的亲信亲兵,说两句话。还不让说了?还不能说了?我最看不得你的,就是你这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模样。”
董宪小声说道:“夫人,我不是与夫人说过了么?黄先生已经和梁国刘永取得联系,只待时机成熟……。”
“啥时候才是时机成熟?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黄先生、黄先生,口口声声黄先生!黄先生怎么说,你就怎么信?梁国刘永其人,我亦曾有闻知。他若现下仍是梁王,则待他聚众,倒也不是不能,可他於今早没了梁王的爵位,实与你我无异,亦只不过是个寻常的白丁罢了,他就算是在梁国还有些名声,要想起事,又谈何容易?等他起事,等到猴年马月!”
不得不说,孔氏的这几句话听起来是不太好听,可是说的很对。
和刘永取得联系以来,根据刘永在书信中所言的那些内容来看,董宪也已是渐渐发觉,黄香早前给他做下的那些保证、承诺,——比如刘永很快就能聚众起事等等,如今看来,好像只是水月镜花。这倒不是说刘永不仇恨王莽,对刘永言之,王莽不但是灭了他们刘家天下的仇人,也是杀了他的父亲的仇人,刘永对王莽恨之入骨。唯却是“口中说恨”是一回事,放开胆子,积极着手“报仇去做”,是另一回事。用后世的话形容,即如嘴炮和实干家的区别。
这个刘永,至少目前来看,他的嘴炮多过实干。
黄香大约是也已经发现这一点了,察觉到了刘永与他原以为的那个刘永似有不同,故是,近日来,他也未曾敢再向董宪保证过,说刘永只要得董宪响应,短日内必就敢於起事的话了。
在妻、子面前,董宪的脾气一向很好,他为难地叹了口气,说道:“夫人,那你说,我现下该怎么办?”
“大好的投奔人选,放在你的眼皮子前头,你都想不起来派人去做勾连,还问我你该咋办?你还不是大丈夫!”孔氏擦了擦眼泪,打掉董宪的手,质问他说道。
董宪问道:“大好的投奔人选?夫人,你不会说的是……”吃了一惊,没再继续往下说,抬起手来,指了指帐外的业亭方向。他把孔氏说的人选,误以为了是杜俨。得到城中箭书这件事,他今日还营后,在见到孔氏的第一件时间,就将之告诉孔氏了。
孔氏又啐了他一口,说道:“杜俨的箭书,摆明了是挑拨离间之计,根本就信不得也。我说的是徐宣、谢禄!”
“徐宣、谢禄?”董宪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