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管家大奴是陶俊家的家生奴,从小就伺候陶俊,对陶俊忠心耿耿,深得陶俊的信任,是以在陶俊面前,他能说得上些话,他小声地说道:“主人,他们是贼!小奴听说他们在业亭、朐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到了咱县,虽尚未大肆抢掠,然昨天听主人说,前晚他们中不是已有贼子入进城中,劫掠各里了么?主人,此等贼寇,都是穷鬼,无不穷凶极恶。”
陶俊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是不是听我刚答应了要姓曹那泥腿子的钱,因觉不安?”
管家大奴说道:“是,主人。小豆子家欠主人的钱不多,几干个钱罢了,顶不上主人招待钱公的一餐饭。既是姓曹的说出来了,想要为他赎身,主人何不送他个他顺水人情?”
“你的意思,钱就不要了?”
管家大奴说道:“回主人的话,老奴是这么想的,不知对不对。”
“你这老苍头!我以往当你是个奴才,今日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庸奴而已。”
——“苍”者,青也。时下奴仆只许佩青色的帻巾,因奴仆之辈,又被称为苍头。
管家大奴惶恐地说道:“是、是,老奴知罪。”
陶俊正色说道:“我的钱,难道就是大风吹来的?我阿父死时,家里才多少田、多少钱?你是家生奴,从小在我家养大的,你当是知晓。不是我精打细算,用心经营,我家田、钱现能比我阿父当家时翻上几番?如今才是家境刚有起色,你就要我做顺水人情?按你这老苍头话说,我有多少顺水人情能做?须知,持家当俭,否则纵有干贯家财,早晚会抛洒一空!”
奴才,奴仆中有才干者;庸奴,没用的奴仆。
陶俊的心目中,奴婢虽最为低贱,亦分三六九等。
管家大奴弓着腰,连连认错,说道:“是,是,主人说的是,老奴错了!”曹幹和他带来的田屯等部曲俱是年轻结实,佩刀、持矛,甚有彪悍之气,这大奴仍是担忧,说道,“可是主人……”
陶俊摆了摆手,笑道:“你呀,就别瞎操心了。我实话告诉你,我已试探过那姓曹的了!”
“主人试探过他了?”
陶俊轻蔑地说道:“别看他人五人六,领着群泥腿子,佩刀拿矛的,似乎很威风,又能怎样?仍是个贱民!见到我的轺车,他畏畏缩缩,碰都不敢碰,鼓起胆子,缩手缩脚地拍了两下阿黄,满脸都是羡慕。……我故意让他坐车,你猜他如何?”
“敢问主人,他如何?”
陶俊笑道:“上车他都不会上!坐他更是不敢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贱民,就是个士包子,有啥可畏惧的?再者说了,县里还有钱公为我撑腰。我昨天下午去县里,钱公与我说了,钱公的大父和姓曹的他们的贼渠率刘昱的从祖父,曾经同在公府为掾吏,是为同僚。刘昱对钱公那叫一个客气,礼重得很!前晚是有贼寇入城,可我不也给你说了?前晚进城的那个贼小率,刘昱差点把他杀了!这次贼寇索粮,刘昱最先问的就是钱公的意思,具体索粮的办法,也是钱公给他建议的,刘昱一概听从。刘裕尚且这般,何况姓曹的这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该怎么应付他,老夫心中有数。你个老苍头,就别在这儿乱操你不该你操的心了!”
管家老奴说道:“原来主人已经试探过姓曹的,知了他的斤两。”
“速去将酒菜备好,端呈进来,我要让姓曹的这泥腿子开开眼,让他知知啥叫佳肴!”
管家大奴恭敬应诺,后退了几步,便赶紧去后厨督促膳奴做菜。
陶俊回到堂中,冲曹幹拱了拱手,笑道:“家里这些奴婢,丝毫用没有,半点事儿都得来问我。将军,我已又催促过了,叫尽快将酒菜呈来,奉与将军。”
曹幹说道:“陶公,只准备我的饭不够。”
“将军放心,将军部曲的饭食,我也叫奴婢们准备了!等做好就给将军的部曲们送去。”
曹幹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将军说的是将军的亲兵们么?将军亦请放心,少不了他们的饭吃!”
田屯等亲兵没有进堂,都在院中。
曹幹说道:“我说的也不是这个。”
“……将军说的是什么?”
曹幹笑道:“我久闻贵乡诸公大名,只与陶公一见,嫌不足也,已请朱君分遣小吏,去请唐、徐诸公了。”问朱博,说道,“朱君,唐、徐诸公何时能到?”
朱博望了望堂外日色,说道:“回将军的话,至多半个时辰,应即俱能至矣。”
“将军把唐、徐诸公请来了?你这朱君,不早与我说!”陶俊埋怨朱博,说道。
朱博讪讪答道:“陶公,我不是没机会与你说么?”
陶俊说道:“也没关系!现在我知,亦不为晚。将军,你就尽请放心吧。莫说只唐、徐诸公几个,多来几个,寒舍的美酒菜肴也能管够!钱公每次来寒舍时,随他共来的县吏、县中士人常十余,哪一次,我没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