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湿衣襟的王素闭嘴不语,这时他倒不像是众人口中的佞臣,恍然间他竟已站到皇帝的对面。
王素曾经嘲笑那些迂腐的忠臣、直臣“说什么清廉值守、忠心为国,不过是嫌弃本大人的钱少了吧”
但现在他似乎活成了他曾经不齿的直臣的模样,不自量力的和手握着最高权柄的皇帝站在对立面。
王素勾起嘴角,似乎是想要笑,但那笑容终究没有停留在面上,便匆匆逝去。
“臣到底也是饱读孔孟的人……”匍匐在地的王素,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朕就是暴君?昏君!”老皇帝一步一步走向王素,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王素苦笑着,他心中已然知晓,自己没有活路了。
这位‘皇帝’已经疯狂了,他的身体里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现在的他不允许自己的名声有丝毫的损伤。
王素见过很多被陛下冷落的臣子,他自认为自己四面玲珑,不会像他们那般迂腐。
可……皇帝的意思,不愿嫁安乐公主。因为安乐公主的名声已经深入人心,而她的条件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皇帝答应不了,也答应不起。
这没什么,可老皇帝不愿意背负出尔反尔的恶名,不愿背上‘卖女求和’的罪名。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那最为不齿的一种,最不肯的一种,便是……
皇帝的长女安宁长公主!
这也是王素不愿说、也不肯说的原因。
王素抬起头,缓缓看向这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崇光殿。
七年前,他在这里参加的殿试,听着殿中卫士传胪,听着殿中人高喊道:“一甲第一名,南陵王素,卓为状元,赐进士及第……”
那时的他是意气风发状元郎,听着韶乐,真心诚意的对着殿上的君王行三跪九叩礼。
一年后,他得皇帝圣心,连胜三级,成为正六品户部湖广清吏司主事,为皇帝荡清地方杂税。
那时,皇帝厚待他。他一个正六品的地方吏司主事,竟能有秘奏之权。
短短四年,王素自认为做到吏治清明,地方再无苛捐杂税。便是昏官贪官、王素也通过自己方式,导致罢黜数十人。就连朝廷也称他政绩斐然,那些看不清他的人,也都承认他王素是个能管理吏治的能人。
入仕第五年,王素便回京转入都察院为左佥都御史。
入仕第七年,皇帝力排众议升他为户部右侍郎。
如此仕途,王素不能不感激老皇帝的赏识和帮助,他也自愿成为老皇帝朝堂上的鹰犬。
可……
皇帝终究是忘了,他王素是出身贫寒,寒窗苦读数十年,读的是孔孟之道。
读的是圣人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读的是孟子言:“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
读的是前朝人口中言:“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读的是先帝教诲:“国正天心顺,民心不可欺。”
王素首先是一个读书人,饱读圣贤之书的读书人,其次才是朝廷的臣子、皇帝的臣子。
皇帝看着王素这死不悔改的样子,冷哼一声,只觉得厌烦。
在他眼里,这世界上多的是自我为是的人,自认为清高、仁义,可只是虚伪罢了。
就像王素,老皇帝自认为十分看重他,不然,王素年纪轻轻不过三十岁,如何能担当上户部侍郎的位子?
这都是他的赏识,他的培养。
可现在呢?轮到他来干点脏事,背些黑锅,就如此爱惜羽毛,丝毫不想为朕分忧。
“王素啊王素,朕待你可不薄……”
“臣……惶恐,辜负了陛下厚爱。”王素哽咽道,他喉咙已有些嘶哑,此时面上更是涕泪横流,一片模糊。
“来人,户部侍郎冒犯圣威,杖责一百,其人疑似贪污受贿、擅离职守,现着大理寺核查收押。”老皇帝冷冷宣判道。
“臣……谢陛下。”待到殿中侍卫将王素从地上拉去时,他已经是没有了力气,一个踉跄差点再次跪倒在地。
老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侍卫将一身青衣的王素带走,微微皱起眉头,随后想到王素的冒犯,心中更是不顺。
“哼……你以为如此说辞就能逃过一劫?”老皇帝显然不想将这件事就此落幕,沉思了些许时候后,他向着王公公招了招手。
原本在后方侍候的安公公连忙快走了几步,等着老皇帝的吩咐。
老皇帝微微沉吟道:“着京营统领谢明堂与禁军统领李彦辰带兵封闭安宁长公主府,驸马季停帆逐出门去。严密封守长公主府,任何人没有圣旨,不得靠近。”
老皇帝这是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紧接着他又说道:“户部侍郎王素谄媚圣意,出恶计要拆散安宁公主,嫁安宁公主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