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那几人作的诗仍是一字不落地传入柳贺耳中,柳贺虽不擅作诗,对古往今来的诗文名篇倒是十分熟悉,鉴析诗文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这几位士子作的诗格律意境都是不错,难怪敢在昆明湖上比作诗。 当然,诗才不行也爱作诗的还有乾隆皇帝,他写昆明湖的诗就有数首,可惜一首都没有为后世所流传。 比完了作诗,那几位士子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道:“昨日殿试已考完,几位可知坊中最看好哪位士子?” “莫非是会元柳泽远?” “非也非也。”出声的士子语气颇有几分神秘,“柳泽远文章得了张太岳青睐,天子却未必喜欢。” “那是浙江黄还是广东袁?” “自然是黄懋中了,浙江出过多少状元了?广东状元至今仅两位而已。” “赵兄为何如此笃定,我听说那柳泽远年岁虽轻,学问渊博却与老儒无异,这样的文章如何不能得天子喜欢?” “他学问固然深厚,然而治国又岂是会读书那么容易?”赵姓士子压低了声音,“他的文章阁老是喜欢,但阁老与天子……” 隆庆二年的殿试,为何取了会试排名靠后的罗万化为状元,其实也是内阁与隆庆皇帝交锋的结果,隆庆帝在前一年宣布解除海禁,但内阁徐阶等人对此并不支持,隆庆二年殿试考的策问题是安攘之策,过于保守的回答隆庆帝自然不会喜欢。 而到了隆庆五年,会试由张居正主考,张居正是彻底的改革派,但他步子迈得太大,以至于隆庆帝也不敢轻易支持。 换句话说,今年天子未必会选择太激进的文字。 柳贺听了对方所言也有恍然大悟之感,的确,这么看的话,他拿状元的可能的确不高。 “何况本朝不过商文毅公一位三元及第者,三元及第岂是那么容易的?” 柳贺在一旁听了好一阵,这几位士子约莫是京城本地人,对几位阁老及重臣的描述可谓活灵活现,几人对这一科会试的士子同样了解,谈起时头头是道,包括柳贺,他们似是读过柳贺在应天乡试中的文章,但对柳贺本人的了解倒是平平,或许是柳贺本人并不高调的缘故。 “听说京中有人下注状元花落谁家,不知在哪里可以下注。”那几人走后,施允忽然出声。 “我们也去下个注?”纪文选也跟着起哄。 “那我投我自己。”柳贺笑道,“总得有个念想吧?” 可惜几人找不到下注的地方,不然一定兴冲冲地跑过去。 …… 柳贺游玩时不去想殿试的结果,心态比考之前更好,他属于那种考试前做足准备、考试中正常发挥,考试后就不过多忧虑的性格,有士子喜欢讲卷,也有士子考后患得患失,柳贺很理解这种心态,然而考试不可能再来一次,就算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觉得自己发挥不佳的人依然不会满足。 读书这件事上可以患强迫症,考试就不必了。 而就在三人游玩的时候,辛未科的殿试卷也到达了东阁读卷官处。 东阁位于左顺门南庑房,是大学士们办公的所在地,殿试考卷弥封过后,便由掌卷官送至东阁,读卷官们就在东阁完成阅卷工作。 此时东阁内堪称拥挤,因十四位读卷官皆是朝之重臣,然而即便地位尊贵,读卷官们依旧不敢有丝毫怠慢。 阅卷时间紧,便由首辅李春芳分卷给另外十三位读卷官,这一科共有四百名士子,一位读卷官手中便分到了十三、四份考卷。 四位阁臣都担任过往科殿试的阅卷官,对这一套流程自是熟悉,考卷分到之后,众读卷官便仔细看起了考卷,对士子之文圈点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