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扬州知府在天下知府中属“最紧缺”,江都知县在天下知县中应当也是数得上号的紧缺,这样的位置,非进士出身的官员自然不能服众,但江都知县本身只是七品,三甲进士任官的最低点也是七品,不可能在外官干不满三年的情况下平调,所以这位置一直都空着。 难道真要等万历五年的新进士? 那还得等上一年半,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江都县丞快到安享晚年的年纪了,他原本是江西南昌府学的教授,考满为优之后才来江都县担一任县丞,此前江都知县还在时,他肩上担子还不重,如今却累得一张圆脸都瘦扁了。 县丞见柳贺的机会不多,但他和府中通判、推官等多有往来,柳贺也从姜通判口中听说,说这江都县丞成日哭诉,希望朝廷早日将他们县尊派过去。 江都县是附郭县,钞关与盐运司衙门都在县内,这两方产生冲突,最先报的自然是江都县衙。 一把年纪的县丞如何挡得住这声势,当即报了府衙。 柳贺来的路上已经问清了详情,说是钞关拦下了盐运司衙门的船,似从船上拦下了超出数目的货物。 “此事南京户部可有人知晓?”柳贺问。 “下官不知。” 柳贺到来后,一众官员自然以他为先,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这两个衙门闹出矛盾来是小事,内部的事可以内部解决,但钞关拦下盐运司的船后,盐运司岂肯罢休,当即将水路拦住,以致过往船只都无法通行。 江都县丞已经劝说过一次,可他们岂会将小小正八品县丞放在眼中? “王盐司来了么?” “王盐司去南京户部办事,至今仍未归。” “还真是巧。” 柳贺行至钞关入口,果然,盐运司衙门的船正横在中间,过往的船只被堵在两侧,可惜碍于盐运司声势不敢声张。 两个衙门盘踞在扬州府,彼此之间有些冲突也是正常的,便是扬州府中这些成日陪笑的亲民官,提起盐运司衙门心里也是骂,只是平日不敢惹罢了,不代表心中没有怨言。 “扬州知府到。” 见柳贺来此,钞关的兵丁与盐运司的船员只是懒洋洋看了柳贺一眼,行了个不太恭敬的礼:“知府大人,您来评评理,盐运司的船到了哪一处都是畅通无阻的,我等前几日过临清钞关,带着一样的货,为何临清钞关不拦,偏偏你扬州钞关拦我?” “我等奉命行事,这位大人若是有怨,去户部便是了。” 当着柳贺的面,两家竟然又吵了起来。 柳贺眉头皱起:“肃静!” “盐运司衙门与钞关的事非本官管辖,但这运河上船只往来,俱是我扬州府城中行商的商船与百姓,你们拦在此处妨碍旁人,本官倒真要写信给王司徒问一问,他户部的官员就如此骄横?” 柳贺一开口就报上王国光大名,盐运司与钞关诸人均诧异地盯向了他。 “我扬州商事若是因你盐运司与钞关产生影响,本官定然要狠参王盐司与华将作一笔。” 原先是盐运司与钞关之间发生的冲突,可柳贺来之后不仅未相劝,甚至将矛盾变成了扬州府与盐运司、钞关两方的矛盾。 这话说完,柳贺就命人搬来椅子,施施然坐了下来:“本官今日就坐在这等,若是王盐司和华将作不给本官一个说法,本官今日就在这不走了。” 听见此言,钞关兵丁与盐运司衙门诸人不禁都愣住了。 “知府大人好大的口气,王盐司岂是你说参就能参的?” 柳贺微微一笑:“那你就去和你家王盐司禀报一声,看本官究竟敢不敢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