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一句加了重音的上了年纪,大概是在提醒,他仍耿耿于怀,对她那句指桑骂槐的老头。 像醇酒一样的男人,从千帆里沉淀下来,纵横捭阖,阅历丰厚,让人醉得酣畅,而他清醒自如,且修炼得洒脱。这种身在高处的迷人感,往往具有迷惑性作用。 这何尝不是一种坏? 纪珍棠被他说蒙了:“不对不对、不应该啊,你现在全说出来了,坏人也不会把每步棋要怎么走都告诉对方吧?” 钟逾白淡笑不语。 “还是说,这也是你的计谋之一?”她想了想:“所以说现在你告诉我,你在骗我,你故意哄我,为了让我上钩?” 他用杯盖,慢条斯理地撇茶叶。 她气得缴械:“玩不过你!” 他指一下桌面:“瓜子是甜的。” 提醒她嘴巴还苦着,纪珍棠看一眼白瓷碟里的几粒瓜子。 大概又是贴心为她准备的。 她嚼了几颗,舌苔上的涩意被压下去。 没一会儿,徐妈来喊:“钟老师过来了,准备吃饭了。” 钟逾白应了一声,但仍不急,坐着没动,陪她把那几粒瓜子磕完。 “你爸爸是老师呀。”纪珍棠问。 钟逾白说:“他是真老师,我是假老师。” 她顿住手里动作,想起第一回见他,猜测他是大学教授这事,哈哈一笑。 “我上次见到了,他看起来没有你精明。” 她评价。 钟逾白沉默片刻,似在思忖,随后说道:“人对父母的抗拒,体现之一,从他们的身上挑出些难以忍受的错,再避免犯错,告诫自己不要成为这样的人,要反方向生长。” 这似乎还是头一回听他讲起家里事。 她呆了呆,问:“比如,除了你聪明,他不精,还有哪里?” “他的与世无争,让我在感情关系里学得的重要一点,保护爱人与爱同样重要。” 这话就非常的意味深长了,不仅是反向生长的自我点醒,更像是有种深受其害的痛楚在其中。 痛楚源于他父亲的与世无争。 纪珍棠含几分奉承地说:“不会啊,你也挺与世无争的。” 钟逾白笑了,看向她,缓缓说:“真是个笨蛋,我信了。” 她敷衍地笑了下,心思重了些,是隐隐猜到了那话里的意思,更进一步试探:“好像没有见过你妈妈。” “过世许多年了。”钟逾白没有避讳。 她反而忐忑,赶紧搓搓指腹碎屑,合十道歉:“不好意思。” 他起身:“吃饭吧。” “不想吃啦,我刚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现在还饱饱的。”纪珍棠摸摸胃。 钟逾白想了想:“我盛点汤给你。” 等他亲自端一碗汤回到茶室,纪珍棠已经睡着了。 她的睡姿不太平衡,手托着腮帮,就撑在桌面,脑袋不稳,好像下一秒就要点个头醒来。 钟逾白将排骨汤放一边,轻之又轻地捉住她的手腕,将人捞起来,抱到旁边躺椅上。 借着暖黄的光,他手撑在躺椅一侧,欠身往前,细细地打量一会儿她的睡相,捕捉到一些她幼年时期的影子,那时的Jane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朋友,每天在花园里乐呵呵地跳舞,妈妈说她是开心果,给她买许多零食,把她当做自家的千金宠。 她的眼睛会说话,说快乐的话,伤心的话。哭完很久,眼皮还会肿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的。 直到如今,从没变过。 所有的回忆清晰流淌。 怀念多么重要,能让他这干涸万年的河床,也长出一朵鲜艳的玫瑰。 钟逾白用手指指骨轻轻蹭她柔软的面颊。 陪爸爸听戏的时间到了。 今天来表演的不是方茉。 昆曲在沉章园也是常演曲目了,《游园惊梦》早听得腻味,于是钟逾白从京城调来几个京戏演员,今天搭台演的这出恢弘大戏,叫做《赵氏孤儿》。讲家族被灭门,遗孤长大后寻仇的故事,中国古典四大悲剧之一。 “要不要叫那个小囡来看看?” 钟炳文知道今天有个小女孩来访,没多问她的身份,推一推厚重的框架眼镜,看向钟逾白。 “她不爱听这些, ” ②, 钟逾白给她加一张凳子。徐妈坐下。 他问:“毯子加了吗?” 徐妈说:“给她盖了两层。”